“一派胡言!”
护卫头目王雄再也按捺不住,一步踏前,指着薛良怒斥道,“指挥使张老爷何等尊贵!
岂容你这等下贱逃奴肆意污蔑!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或是受了贼人指使,来此妖言惑众,乱我官心!
来人!
将这满口喷粪的腌臜泼才拖下去,先打二十杀威棒,让他清醒清醒!”
几个如狼似虎的武弁闻令,立刻应声上前,便要动手拿人。
他们深知张寅在太原权势,更惧于可能牵连的麻烦,只欲将这祸端处置了事。
“且慢。”
就在武弁的手即将触到薛良破烂衣襟的刹那,轿内终于再次传出马录的声音。
不高,却如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定住了所有动作。
“退下。”
马录的声音透过轿帘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王雄和武弁们一愣,虽有不甘,却不敢违逆,只得悻悻收手退开几步,眼神却依旧凶狠地盯在薛良身上。
“薛良,”
马录的声音转向地上之人,听不出喜怒,“你言张寅乃李福达,有何凭证?仅凭一个耳垂肉瘤,与一段陈年旧事,便想指证堂堂朝廷命官?未免太过儿戏。”
他刻意加重了“朝廷命官”
四字,既是提醒薛良此事的严重性,也是在试探其反应。
薛良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武弁凶狠的目光,猛地挣扎着向前膝行两步,几乎要扑到轿辕之下。
他急声道:“老爷!
小的岂敢妄言!
小的……小的便是活证!
当年李福达……不,张寅!
他行事狠毒,为防泄密,凡贴身奴仆,皆在背上烙下‘逃奴’印记,一旦私逃,天下共逐之!
小的背上……便有那烙铁留下的印记!
此其一!”
他语极快,带着孤注一掷的急迫,仿佛生怕慢了一瞬便再无机缘:“其二!
那李福达当年在交城有个心腹同伙,名叫邵进禄!
此人后来亦被官府擒杀。
但小的知道,邵进禄有个亲弟,名叫邵进宝,当年侥幸逃脱,如今就隐姓埋名藏在太原城南的‘同福’客栈做杂役!
老爷只需派人密查,此人必知张寅根底!”
薛良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敲击在轿厢壁上。
马录端坐轿中,面色沉静如水,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耳垂肉瘤、背有逃奴烙印、邵进禄之弟……这些细节太过具体,若非亲身经历,绝难编造。
尤其那“逃奴烙印”
,更是勋贵豪强控制家奴的阴私手段,绝非普通百姓能知晓。
背有烙印?此乃勋贵家奴之铁证。
邵进宝其人……若真在太原,倒是一线关键。
然,若薛良所言为真,张寅既敢冒名顶替指挥使多年,其背后势力……马录的思绪飞快转动,指尖在袖中无意识地捻动,权衡着利弊。
此案干系太大,一旦沾手,便是深不可测的漩涡。
但若就此放过,万一属实,自己这新到任的巡按失察之罪……
“老爷!”
薛良见轿内久无回应,绝望之下,不顾一切地嘶喊起来,“小的所言句句属实!
那张寅如今位高权重,在太原一手遮天!
小的也曾往府衙、按察分司递过状纸,正德十八年,小的担心太原府不愿受理,便到代州向官府状告张寅就是正德七年洛川谋反头领李五,李五即山西太原府崞县人李福达,并以李景全、韩良相为人证。
那代州知州杜蕙接状后,立即檄传李福达到堂听审,不知谁走漏消息,那李福达竟躲了出去,官府于是就逮捕了他的两个儿子李大仁、李大义,李福达亲自到代州衙门公堂对质。
代州知州杜蕙具狱上请布政使李璋、按察使徐文华。
李福达百般狡辩,山西按察使徐文华质问他为何被人告后逃亡京师?同时令其族亲前来辨认。
在堂上,李福达的姻亲杜文柱、族人李俊认出“张寅”
正是李福达,但李福达拒不承认自己就是洛川谋反领李福达。
山西按察使徐文华判定张寅就是李福达,并知会山西布政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