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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是冬日难得的珍味:鹿唇煨得酥烂红亮,香气扑鼻;糟鹌鹑排列整齐,琥珀色的糟卤凝在细嫩的皮肉上;羊羔肉用暖锅盛着,底下银霜炭煨着,汤面滚着细泡,热气腾腾;另有几样时鲜菜蔬,碧绿喜人。
酒是陈年的金华酒,烫得温热,倾入官窑甜白釉酒盅里,色泽如琥珀般温润。
仇鸾见了酒肉,眼睛一亮,也不用小厮,自己动手捻着兰花指便撕下一条鹿唇,他啜饮了一口温酒,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张宗说耳中:“老张,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陛下既然金口玉言,许了咱们处置那些佛郎机贡来的新鲜玩意儿,这可是笔大富贵。
自打有了咱皇商局,多少外戚勋贵也盼着咱们这边能拿出个稳妥买卖的章程来。
你掌着皇商局的舵,心里总该有个计较了吧?东南边市舶司近来风声鹤唳,可别让这到嘴的鸭子飞了。”
夏臣执起银箸,姿态优雅地夹了一小箸糟鹌鹑,细细品着,仿佛在鉴赏一件古玩。
待咽下食物,才慢悠悠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张宗说耳中:“张大哥方才言道是常例奏报,想必各处账目、来年采买支应都已奏明圣裁了?侯爷所虑,亦是实情。
如今东南海面,颇有些风言风语,说是不太平。
市舶司那边,奏请了兼管海道,满朝文武都议论纷纷,毕竟管束得人是内廷的中官。
咱们皇商局,”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瞥了仇鸾一眼,又转向张宗说,“根基其实也在内库,无非职责不同,不过供奉而已,这‘新开财路’么……牵一而动全身,更关乎海疆宁靖与朝堂清议,一个‘稳’字,重逾千斤。
不知万岁爷……对此可有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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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道:仇鸾今日句句不离内阁,步步紧逼,似乎显是得了授意,来者不善!
这张宗说,怕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阁内霎时静了一瞬,只闻暖锅咕嘟的轻响和银霜炭偶尔的毕剥声。
窗外市声渺渺,阁内炭火融融。
张宗说心头一凛,仇鸾这番话,看似询问,分明是抬出内阁这在施压!
句句“稳妥”
,字字“体面”
,暗里全是“利”
字和“不许出纰漏”
!
面上却纹丝不动,反浮起一丝谦和笑意。
闻言他端起酒盅,抿了一口,温言道:“侯爷心系公务,夏老弟思虑周全,宗说受教了。
万岁爷圣明烛照,洞悉万里。
中枢阁臣老成谋国,所言皆是金玉良言,宗说谨记在心。”
他放下酒盅,正色道,“海上营生,风高浪急,自古便是险途。
万岁爷垂训再三,皇商局重‘稳妥’二字,一切以供奉内库、支应宫用为本分,断不可因小利而忘大义,妄生事端,徒惹物议,更需谨守朝廷法度,循规蹈矩。
至于其他……”
他目光缓缓扫过仇鸾那假笑下藏着不耐的眉眼和夏臣沉静的脸,语气斩钉截铁,“非臣下职分所当妄揣!
圣心如渊,自有乾纲独断。
我等只需本分当差,循例而行,将万岁爷交办的差事,办得妥帖稳当,便是尽了臣子的本分!”
“循例而行”
、“本分当差”
几个字,咬得格外重,既是挡箭牌,也是警告。
仇鸾闻言心中不免腹诽:用得着刻意说什么“循例而行”
、“本分当差”
几个字分明是警告于我!
夏臣闻言眯着眼抿了一口酒心中盘算着:“这小子不知道和皇帝达成了什么交易,嘴上不肯说。
仇鸾今日也反常,话里话外抬出阁臣,咄咄逼人……不过张宗说这‘按部就班’四字,倒是滴水不漏。
也罢,我协理度支,银子过手,总能看出端倪。”
仇鸾见张宗说不接茬,夏臣态度冷淡,眼底阴鸷一闪,随即哈哈干笑两声:“哈哈!
老张说得是!
‘稳妥’、‘本分’、‘法度’!
字字在理!
是我心急了!”
自罚一杯,放下杯,身子前倾,压低声音,笑容带着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