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云港市东区数据中心的冷却系统发出低频嗡鸣。
许昭宁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曲线,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像是要追上某种正在逃逸的时间。
“来了。”他低声说。
第37次数据迭代终于完成。
面板中央,一条猩红的反向相关线横贯全局——每当社交媒体上“虚假悲痛内容”播放量突破五百万,离岸账户便会通过三家注册于开曼群岛的慈善信托机构,向境外转移不低于八千万的资金流。
而这些所谓的“公益募捐项目”,无一例外都打着“留守儿童心理援助”“单亲母亲再就业计划”的旗号。
这令人作呕的讽刺。
他的目光落在报告标题上:《悲痛指数与资本异化路径的非对称耦合分析》。
这不是学术论文,是一枚子弹。
他知道,只要这颗子弹射出去,整个灰色产业链都将震颤。
但他更知道,有人已经在等它落地。
北京,全国人大常委会立法调研办公室外,颜微抱着文件夹站在晨雾里。
她穿了一身素色西装,没有妆容,唯有眼底透着不容退让的光。
听证会还没开始,她的手机已经震动了十七次。
有媒体询问采访意向,也有匿名号码发来威胁短信:“别碰情绪经济,你不懂谁在背后输血。”
她冷笑一声,将手机倒扣进包中。
昨晚她看了《悲痛实验室》首期视频整整五遍。
不是为了研究技术逻辑,而是为了那段童声哼唱——那首被人工智能还原出的《守灯人之歌》,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抽屉。
七岁那年,她在开发区临时安置点读小学。
教室漏风,冬天靠炭炉取暖。
有个戴眼镜的男人常来教孩子们唱歌,说音乐是“听得见的光”。
后来那人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本写满数字编号的手册,被保洁阿姨当作废纸烧了半本。
今天她带来的,不只是许昭宁的报告,还有那份残缺手册的复印件。
“当悲伤成为商品,治愈就成了罪罪。”她在讲稿上划下这句话,笔锋锐利如刀。
如果法律不能保护那些真正哭泣的人,那它就该被重写。
与此同时,明玥观察哨地下三层,声纹解析室的灯光彻夜未熄。
苏明玥坐在主控台前,看着全息投影缓缓展开——那是小陆从朵朵最新语音中提取的情绪波形图。
起初只是寻常波动,可当系统自动匹配到某段历史频率时,警报轻响。
密钥生成。
日志深层,一段被物理删除的音频悄然浮现。
她戴上监听耳机。
先是杂音,然后是钢琴前奏,稚嫩的童声齐唱《小星星》。
歌声清亮、带着开发区特有的方言尾音,在空荡教室里回荡。
背景里还能听见窗外火车驶过的轰鸣。
她屏住呼吸。
直到那个熟悉的小声音响起:“爸爸,这首歌能传到很远的地方吗?”
停顿两秒。
父亲笑着答:“能啊,只要有人愿意听。”
那一刻,她的世界静止了。
泪水无声滑落,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某种迟来的觉醒。
原来二十年前,父亲就在播种。
那些被遗忘的教学楼、废弃的社区中心、无人问津的心理咨询站……都不是终点,而是节点。
每一个曾被他带去唱歌的孩子,每一间他曾修好音响的教室,都是一个潜在的“接收端”。
而“凤凰计划”真正的内核,从来不是反击,也不是复仇。
是回应。
是让那些曾被利用的眼泪,重新变成星光。
“这不是巧合。”苏明玥摘下耳机,声音冷静得近乎锋利,“西北基站每晚上传的数字编号,格式和父亲‘情绪坐标系’完全一致——说明还有人在用他的系统传递信息。”
小陆点头:“而且信号强度显示,对方并非主动发送,更像是……定时唤醒某种预设程序。”
“所以不是人。”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巨大地图前,“是装置。是父亲当年埋下的‘种子’,在特定条件下自动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