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车间二车间卖价多少?”
这是兰英比较关心的问题。
“听说是一百八十万,但是对方只给一百二十万,最恼火的是,工人得裁掉一半。”
“什么,一百二十万?”
兰英想过价格低,没想到这么低。
如果只有一百二十万,那她完全能拿下。
“舅妈……”
杜红英连忙小声喊她,您可千万别自己给自己加价:“这事儿,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好,我知道,只是我没想到会是这个价。”
这不是踩着买吗?
“听说这是外资老板,一来就说厂里的设备太落后了,用不上,他买了后都只能拿去卖废铁。
然后又说厂里技术不行,女工效率低,他要的人都得经过文化和技术的双重考核……”
总之,现在是人人自危。
而一车间二车间,就像是那个没人要的老货。
“那是他们的心理战术,上面都同意买了?”
“不知道啊?”
向雪耸耸肩膀:“我信息又不灵通,只有开全厂职工大会的时候才知道一点。”
向雪的消息一向很灵通,这会儿说不灵通?
想一想也觉得是正常的,毕竟卖厂子这么大的事儿岂能闹得人人皆知。
“英姐,我们好怀念你当厂长的时候噢。”
向雪有感而:“这段时间大家聊得最多的就是你,还有人想联名请愿,请你回来继续当厂长。”
“不是吧?”
兰英瞪大了眼睛,这些女工咋想的?
“大家都觉得,若还是你在当厂长我们厂肯定就走不到卖厂裁员降薪的这一步了。”
向雪道:“这叫啥?就是遇到问题了才知道你的好,没有对比就不知道好歹。”
“英姐,你还会回来不?”
“不会。”
兰英虽然有爱心,但也很小心。
一个垂死挣扎的厂,到了把职工都逼上绝路的现状了,她兰英自问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更不想惹上麻烦事儿。
“英姐……”
兰英看到有人看向这边了,连忙示意向雪不要喊她了,要是被女工们围住了那才麻烦。
“红英,我们先走吧。”
“舅妈,我们去那个茶楼喝喝茶吧。”
杜红英倒没想这么快离开,正好纺织厂对面有一家茶楼。
“行,喝茶,向雪,走,一起去。”
“噢,好。”
三人上了茶楼选了二楼临窗的雅间。
“三位看对面纺织厂的热闹哇?”
老板娘来倒茶,还顺口一提。
“有啥热闹?我们只看到这么多人,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儿?”
“哎,说起都造孽……”
老板娘是个健谈的,也是一个消息灵通的,叽里呱啦说得比向雪还清楚。
“过几天就要换老板了,还不知道这样的事会生多少。”
老板娘感慨道:“以前吧,我还很羡慕她们纺织厂的女工,我这没有文化没有户口的农村姑娘进城就只有到处打零工,后来干个体户。
现在想来,幸好选择了个体户这条路,要不然……啧啧,真的想不到,国营企业都走有这么落魄的时候!”
向雪把头埋进了杯子里,看不见我就不知道我是纺织厂的一个女工了。
“几位慢慢喝,倒水的时候喊我。
我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好,你忙吧,多谢。”
杜红英微笑示意可以不用她服务了。
“妈呀,我现在走哪儿去都不好意思说我的单位了。”
向雪这才开口:“你看看,世人口中的纺织厂女工,好可怜噢。”
“是有点惨,要不,你也去干个体户吧。”
兰英对向雪道:“个体户或许并不比你在厂里的工资低。”
“我知道个体户收入高,就是拉不下这张老脸。”
向雪也是很无语:“我也不知道端着个什么劲儿,我曾在市场上试过,如果我站在那里卖东西,我觉得我连喊的勇气都没有,什么东西能卖得出去?在厂里吧,我还能喝稀饭,要是出去了,我估计得喝风。”
“事情没有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