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持戈立马,虽已是鬼躯,却依旧保持着生前冲锋陷阵的雄姿,怒目圆睁,仿佛随时要撕裂前方一切阻碍。
秦嘉、召平掌着那面残破不堪却意志不屈的“张楚”王旗,猎猎阴风卷动旗面,那两个大字在血色背景下仿佛仍在燃烧。
而葛婴将军更是煞气逼人,鬼体周围怨念几乎凝成实质,似乎还在为昔日的功过是非愤懑不平,亟待一场大战来洗刷或证明!
再看那浩大军阵:
战车七百乘,车轮上裹挟着永不干涸的血泥,车辕上布满了不知来自何方的深刻刀痕。
拉车的已非阳间骏马,而是被炼化的狰狞鬼兽,形貌可怖,蹄爪踏处,血池浊浪自动翻涌让路。
骑兵两千骑,连人带马皆覆玄黑重甲,甲胄缝隙中不断渗出粘稠的黑血,马眼与骑士的眼眶中,幽绿鬼火熊熊燃烧,它们无声嘶鸣,那股直击魂魄的波动却比任何战吼更令人胆寒。
步卒十万众,密密麻麻,如林而立!
虽然甲胄锈蚀,刀枪简陋,许多士卒的面容已然腐朽,露出森森白骨,但每一个鬼卒都挺直了脊梁,军阵肃杀之气凝结成一片令人窒息的乌云,煞气冲霄,竟将这血池地狱的猩红天幕都染得更深!
仿佛时光倒流,一切都回到了大泽乡那个暴雨倾盆,决定命运的夜晚!
猛地将锈剑指向这片地狱的血色穹顶,声音骤然炸响:
“诸君且观!此血池浊浪,无边苦海,岂足埋葬吾等肝胆!暴秦之戈戟虽已蒙尘,其寒未冷!区区阎罗之枷锁,安能永锢吾辈壮志!”
“昔日!吾等斩木为兵,揭竿为旗,所求者,岂是这九幽之下苟延残喘!今日!吾等甲胄虽锈,魂锋犹利!鸿鹄折翼,其志凌霄!”
最后,用尽全身鬼力,发出了那石破天惊、曾撼动一个时代的一问,声音如同风暴,席卷八方:
“试问——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宁有种乎——!”
“宁有种乎——!”
十万鬼卒齐声应和,声浪汇成一股,震得血海倒卷,万里血池波涛狂涌!
无数沉沦在此的恶鬼凶魄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势吓得瑟瑟发抖,蜷缩在角落。
而一些被此地异动吸引刚刚赶来的阴间其他区域的霸主、鬼王,隐在暗处窥视,感受到这股冲天的怨气与战意,也不由得心神震动,暗自凛然。
“吾等失者,非惟性命,乃公道也!”
“这阴司地府,困不住我等心中义理!今日,便以这十万同袍的冲天煞气为登天之梯,以七百战车为破障之锤,重开那阴阳路,夺回我等应得之物!”
“吼——!”
性情最为暴烈的葛婴率先举枪长啸,鬼气直冲而上,枪尖搅动血云!邓宗、宋留等将领更是怒极,目眦欲裂,眼眶中流淌下的已非泪水,而是浓稠的黑血,周身煞气几乎要燃烧起来!整个军阵的士气被彻底点燃,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陈胜趁势将手中锈剑高高举起,剑身嗡鸣,仿佛与十万鬼卒的意志共鸣:
“愿随吾者,当记大泽雨夜之誓!不忘我等为何而起,为何而战!今日,便以此剑为契!”他剑锋猛然指向那刚刚稳固仍在抗拒生机的黑色门户。
“踏碎这冥府枷锁,再战人间!”
最后,他汇聚全身之力,发出了总攻的号令,声音撕裂长空:
“三军听令:目标——破鬼门,复我张楚旌旗——”
“就算再无富贵,也要让名望响彻天下。”
令人窒息的寂静后,是石破天惊的怒吼:
“杀!!!”
“杀——!!!”
十万鬼卒同声怒吼,凝聚而成的磅礴煞气如同实质的黑色巨云,轰然冲向上空!
当初纣绝阴天宫中吴王阖闾麾下的鬼兵装备更精良,阵法更严谨,数量更庞大,实力底蕴确实更强。
但在这一刻,论及这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没有任何一支阴间势力能及得上眼前这支由“反秦首义”之魂凝聚的大军!
陈胜王,或许失了天下,失了性命,失了当年解救天下的信念。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