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塔楼垛口后的美因茨农兵哈纳克,终于等到了第二日的黎明。
自从上次被几百个斯拉夫士兵爬上城墙,差点被夺下城门后,骑士大人们对把守岗哨的农兵们越发凶横。
先前看到有士兵打盹,他们从来不理会,甚至会和善地送上一口酒,让打盹的士兵解解渴。
可现在,这种情况却是少见了。
金色的晨光沿着垛口射入,肆意地落在哈纳克的肩头。
多么美好的早晨啊,如果是以往,此刻他应该在妻儿的拥抱中起床,披上外套,扛上锄头,去料理自家的那十英亩的农地。
但现在,他却不得不拿起长矛和头盔,忍受着可能到来冷箭的恐惧。
可笑他被抽中担任农兵出征时,心中还无比兴奋,势要为家人挣得一个爵位或土地,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但现在,哈纳克唯一的梦想就是回去。
这和老农兵口中镇压的叛军或者野蛮人不同,每次想到那些疯狂的士兵,哈纳克都会忍不住发抖。
他和其中一名绿衣兵交过手,那绿衣兵身高不高,力量和他也差不多,但偏偏耐力太强,死死缠着他不放,要不是队友帮忙,恐怕就死在那儿了。
更不要提那些黑甲兵,他的好友就是在一名黑甲兵面前,被黑甲兵的长柄巨剑(陌刀)从肩膀砍到了肚子。
他们手中的斧子只能在对方的盔甲上砍出一溜火星,而对方的长枪却能轻松刺破他们的皮甲和武装衣。
最恐怖的是,这些如刺猬般难缠的敌人还悍不畏死。
他们喊着口号,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仅仅是那些身穿绿衣的农奴兵,都需要骑士老爷们出手才能击退,更别提那些一直武装到牙齿的黑甲兵了。
哈纳克朝着城墙外看去,一座规整的木质营寨如一头巨兽横亘在森林前,黑幽幽的,仿佛能嗜人灵魂。
在巨兽身边,还能看到活动的人影,他们带着锁链,在原先浓密的森林被这些大燕的士兵肆意砍伐。
在燕军的刀锋下,当地的法兰克人不得不拿起铲子当起劳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仅将原先的密林砍成平地,更是将原先的道路扩宽了一倍不止。
甚至可以说,大燕直道的每一块青石板下,都有一具法兰克或撒克逊奴隶的尸骨。
打了一个寒颤,见交接的另一名农兵到来,哈纳克这才浑浑噩噩地从塔楼上走下,朝着自家居住的窝棚走去。
美因茨的城墙相对于一个城堡来说很大,但相对于它现在容纳的士兵和人口来说,又有些太小,毕竟十里八庄的大小贵族及其家族与亲兵都涌入了这座城市。
对于哈纳克这种普通农兵来说,能住窝棚就已经不错了,那些强行征召的农奴兵,可是直接睡大街的。
这窝棚是用泥巴和木棍做成,门口挂了一个草帘子,哈纳克从不怀疑,只要他轻轻一推,就足以让这窝棚瞬间倾倒。
掀起门帘,哈纳克环顾这个小小的窝棚,原先这一个窝棚内住了五个人,都是他的同乡,现在只剩两个了。
一个是哈纳克,一个是被弩箭刺瞎眼睛后疯了的伙伴。
“温德,温德,你好些了吗?”
忍着疲倦,哈纳克推了推侧身倒在茅草堆上的同伴。
同伴翻了个身,空洞的眼眶对着哈纳克:“战争结束了吗?那些从地狱来到人间的魔鬼退去了吗?”
“还没有……”
“这是天父的惩罚,是我们太过于傲慢,轻视了天父,是天父对我们祖先摧毁了他教堂的惩罚,是教会的腐败……”
听着同伴喃喃的念叨声,哈纳克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别担心,温德,我们一定能回家。”
………………
“卢勒斯阁下,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
维特博格敲了敲房门,推门而入。
教堂的二楼,一扇小窗开着,幽暗的天光顺着窗户照在卢勒斯的脸上,他此刻正坐在写字台前,用羽毛笔细细地抄写什么。
“我正在记录城中的情况,方便后世的人知道我们的存在和事迹。”
美因茨大主教卢勒斯轻快地放下了笔,面上是绝望后的祥和与喜乐,“军中那些邪恶异端的谣言,你调查清楚了吗?”
“我绞死了几个乱说话的农奴,但这不重要,我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