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并非来自佐藤所处的当下,而是来自一个更为遥远的,被她无意间创造出来的传说。
她指尖下的匿名信纸薄如蝉翼,却承载着千钧之重。
木下绫的字迹一如既往地冷静克制,但信件附带的那份匿名患者访谈记录,却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捅开了佐藤内心最深的恐惧。
“我梦见自己死了,在一场巨大的灾难里。
但我并不害怕,因为有人在我的墓碑上画画,画了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她说,对不起,来不及救我,但她会替我多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春天。”
佐藤的呼吸瞬间凝滞。
这句话,一字不差,是她多年前写在私人日记本扉页上的句子。
那是她能力初现时,因未能阻止一场小型事故而陷入自责时写下的自我安慰。
它从未示人,本该烂在记忆的尘埃里。
木下的信末尾是这样写的:“你的画作正在治愈那些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患者,这毫无疑问是好事。
但他们梦见的‘你’,那个在灾难废墟里穿行、为逝者作画的‘光之女’,似乎比真实的你……更早预知了某些事。”
一股寒意从尾椎窜上大脑。
佐藤终于明白,那并非简单的预知梦境共鸣。
她的能力,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失控了。
它不再仅仅是读取“未来的可能性”
,而是开始主动汲取人们的集体潜意识,融合她自身的碎片记忆,反向塑造出一个独立于她意志之外的“传说”
。
这个传说中的“她”
,正在被无数人梦见,拥有了她自己都不具备的力量和先知性。
她不再是预警者,而正在成为一个被动的、被书写的神只。
她不能再坐视不理。
如果连逝者的记忆和生者的梦境都成为她失控力量的温床,那她所做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决定:她不仅要为生者预警,这一次,她要为死者送行。
佐藤重新返回了“光之门”
残响回廊的最深层。
这里是记忆能量最浓郁的中心,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光尘,每一粒都承载着一个破碎的瞬间。
她没有带画板,只带了三十张亲手绘制的微型画卡。
每一张卡片,都对应着一位在涩谷事件中被确认遇得不到救援的遇难者。
卡片上绘制的并非他们死亡的惨状,而是佐藤通过残响瞥见(g1ipsed)到的,他们可能拥有的“另一种人生”
。
有穿着洁白婚纱,在教堂里对新郎微笑的年轻女孩;有站在奥运领奖台上,脖颈上挂着金牌,热泪盈眶的短跑运动员;还有一位温柔的母亲,在洒满阳光的客厅里,笨拙又幸福地抱着一个啼哭的婴儿……这些是他们最深的渴望,也是被灾难永远夺走的明天。
在大厅中央那片唯一完好的地面上,佐藤跪坐下来。
她点燃了一束特制的熏香,香气并非安神,而是带着一股锐利而决绝的味道。
她将一根火柴的灰烬、几片旧画稿的残屑一同混入香炉。
火焰“腾”
地一下窜高,映着她无比坚定的脸。
“中岛雪奈。”
她轻声念出第一个名字,然后将那张“新娘”
画卡投入火焰。
随着火焰升腾,整座废墟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剧烈地共鸣。
四周的墙壁上,无数模糊的人影浮现,成千上万的低语声交织在一起,不再是痛苦的哀嚎,而是一种惊讶的、不敢置信的呢喃。
那些曾被永远锁在死亡瞬间残响中的灵魂,第一次“看见”
了属于自己的替代命运。
火焰每吞噬一张卡片,就有一个灵魂的光影变得柔和、安详,然后缓缓消散。
“无聊的情感游戏。”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大厅上方响起,宿傩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
佐藤没有抬头,只是将一张“运动员”
的卡片送入火中,平静地回应:“这不是游戏。
这是偿还。
偿还我无意间窃取他们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