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终于到了。”
女子闻声挣扎地要爬起身,眼中隐约有亮光闪烁,“带我……去官府,去进宫,去找皇上!”
她不住咳嗽起来,杜越帮她顺气,眉头皱的死紧。
她固执地提声,一双眼紧紧盯向远处,“救救我们,皇上,京城的大人们!
……我们淮南……已经变成炼狱了啊!”
秦昭俯下身去,“淮南怎么了?不是正在打仗?”
“不是打仗,那不是打仗,那是恶鬼在吃人!
他们不打,他们抢,他们烧了房子,他们都在杀人啊!”
一字字像是从齿缝中咬出,女子不住地咳血,点点殷红溅开在草色上,“那群狗官的良心都被他们自己吃了!
……我爹不肯答应,不肯跟他们为伍,他们就一路追杀我全家!
他们怕,他们不敢让我们到长安来!
可是……可是我还是到了……”
秦昭神色凝重,正欲再问,女子突然攥紧了杜越的衣袖,手指用力到痉挛颤抖,“你是不是大夫?你是不是大夫?……你、求求你!
救救我!
……大夫,我家人被杀光了,只剩我了……我不能死……我还没见到皇上,我还没……”
话音卡在喉中吞吐不出,戛然而止。
杜越只觉袖上一松,便见到女子瘫软地倒在地上,声响沉闷。
他瞪大了眼,怔了一怔,随即在身上不停翻找起来。
秦昭伸手探了探,果然已无鼻息,视线扫过女子的腰腹,他不禁微诧,轻按过后起身叹了口气,却见杜越动作利落地抽出卷袋,一手抚开铺展在地,泠泠寒光中抽出几根银针便要刺下。
秦昭拦下了他的手,“够了。”
“放手!”
杜越手腕用力,却挣而不脱。
秦昭放缓了声音,“杜越……”
“放开我,你放开我!”
杜越恼了,扭头瞪着他,“她刚才还在叫我大夫,她求我救她!”
“她肺腑被震裂过半,能撑到刚才已是罕见,你还能怎么救?”
“我能救活,我手下就从没死过人!”
杜越喝道。
“……医者也终究会有不能救回的。”
秦昭低声道。
杜越甩开他的手,上前半跪在女子身旁,冷光一晃而闪,施针处处精准,收手时却清晰触到那具身体凉了下去。
他手指一颤,似是被冰到,杜越呆愣愣地盯了半晌,竟不知所措起来。
“杜越。”
秦昭道。
“真的死了……居然这么快……”
杜越怔怔的。
“追杀她的人应该也是肯定她活不下去了,才会轻易撤退的。”
杜越恍若未闻,盯着女子大睁的眼,他伸出手抚过,却发觉对方不肯瞑目,一线线的月光透过枝叶漏下,山林幽邃,女子的瞳孔逐渐涣散成了混沌的灰白色,“可她说自己不能死,她那么想活下去……如果我刚才动作如果再快一点,说不定会有机会,还是有办法能救她的……”
秦昭在他面前蹲下,“生死无常,这不怪你,我们应该习惯。”
“我不想习惯。”
杜越声音闷闷的,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她刚才叫我大夫了。”
灯盏方才被搁放在一旁,在他青衫上晕染单薄暖色。
秦昭无端恍惚,不由地伸出手想去触那衣上灯火,直到听见这句话才意识到有些不对,他瞧着杜越的脸色,“你怎么了?”
“我手底下没死过人,一个都没有……”
他话音卡了半晌,只是道,“……原来是这种感觉,居然这么快……”
秦昭搜肠刮肚没能想出什么安慰,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一分分柔和深沉下去,最终像下了决心般,手揽过他肩头,将他抱在了怀里。
杜越有些僵硬,却没挣开,半晌将头抵在他肩上,深吸了口气,低低道:“……我第一次听人叫我大夫。”
他声音太低,秦昭没听清楚,刚要低头疑问便听杜越道:“秦昭你别动,我就靠一会儿。”
“好。”
秦昭应道,慢慢收紧了手臂。
弦月西下,天光破晓。
楚明允斜倚着窗,远望黑羽鸟振翅飞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