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人!您就是活菩萨转世啊!草民给您磕响头了!”
这头磕得实实在在,梆梆响。
李正峰赶紧把人扶起来,问起赖彬的事。
两口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只说儿子丢了十来天,他们以为孩子没了,心也死了,没想到官爷把人送回来了。
婆娘哭得直抽抽:“我们寻遍了犄角旮旯,腿都跑细了,可连根毛都没摸着啊!”
“倒是有风言风语,说铜鼓镇那边有个傻小子像他,正琢磨着这两天豁出命去寻一趟,没成想大人您就把人送回来了!”
“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铜鼓镇”这仨字儿又蹦出来了。
李正峰看向张世平,想递个眼神,却见小道士眼珠子,直勾勾粘在灶台上那锅刚揭盖、热气腾腾直冒香的大白蒸糕上。
得,这位爷是指望不上了,饿死鬼投胎似的!
李正峰又问赖彬这傻劲儿是咋来的。
两口子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唉!这孩子命苦啊!打小身子骨是皮实,前两年跟野小子们爬高上低掏鸟窝,一个倒栽葱摔下来,脑瓜子磕石头上了,当场就不省人事!”
“请了郎中,灌了几天苦药汤子,好不容易捡回半条命,可这脑子……唉,就给摔成一锅浆糊喽!”
汉子说着直抹眼角。
再问下去,也问不出朵花来。
李正峰道:“行吧。小赖是被拍花子的乞丐拐走的,你们日后可得把人拴裤腰带上,看紧喽!”
他们作势要走,夫妇俩死活拦着,非要留饭。
李正峰摆摆手。
蒸糕赖手脚麻利地捻起几张草纸,包了几个刚出锅、烫手喷香的大蒸糕,硬塞过来:
“大人,俺家穷得叮当响,就这蒸糕还算个玩意儿,您带回去垫垫肚子,尝个新鲜。”
刚出锅的蒸糕确实馋死个人,又白又暄乎,热气带着甜香直往鼻子里钻。
就这玩意儿,配根齁咸的老咸菜条子,都能让人吃得摇头晃脑。
李正峰乡下泥腿子出身,门儿清,接过蒸糕,顺手从怀里摸出二十个铜板,“哗啦”一声拍在桌子上。
蒸糕赖赶紧推辞。
张世平一步上前,正色道:
“收着吧。我家大人向来不占老百姓一针一线,不白吃黎民一口饭食。”
“可…可这几个蒸糕哪值当二十个铜板啊?”
蒸糕赖一脸懵。
张世平捋着胡子笑:“无量天尊,值不值当不打紧,大人赏你的,安心拿着便是。”
李正峰一听这话,差点噎着。
他当然知道蒸糕不值二十个钱!
他本意是看这糕确实不错,想买够二十个铜板的量当晚饭!
这下可好,让张世平这老道一顶高帽子扣下来,他那脸皮就算厚过城墙拐角,也不好意思开口再要了!
凌善在一旁帮腔:
“还不快磕头谢恩!”
两口子“噗通”又跪下了,咣咣磕头。
完犊子!
彻底没戏了!
李正峰就是有林胡那城墙厚的脸皮,也甭想再沾蒸糕的边儿了。
于是他一出门,抓起纸包里的蒸糕就往嘴里塞——得赶在林胡那饿死鬼回来前吃光!
张世平显然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眼疾手快抢了两个,左右开弓,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吃得那叫一个香。
凌善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千户大老爷的日子…过得这么紧巴?
出门走了一段,李正峰给张世平递了个眼色。
张世平会意,猛地撮起嘴唇,吹出一声尖利刺耳、能吓死老鸹的口哨,随即身影一晃,像滴墨汁融进了巷子角的阴影里。
他们回到驻点,吴景还是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那个胖墩墩的汉子搓着手说:
“看这天色,吴大人今夜怕是回不来了,八成在哪个村旮旯歇脚了。”
“要不,小的先给大人们张罗点吃食,安排个窝?”
李正峰点头应了,转头就对凌善吩咐:
“麻溜的!给我洗根咸菜疙瘩来!”
刚跟进来的张世平立刻补充:
“再拍两瓣蒜,要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