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停在了一片小树林后面。
他又去了一次李家村。
但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村委会那座小楼,也不是任何人的家门。
他绕开了所有的人烟,独自一人,像个勘探员一样,走向了他在地图上圈出的那片区域。
时值深秋,天气已经转凉。
风吹过田野,卷起枯黄的落叶,带着一丝萧瑟的气息。
他走在田埂上,脚下的泥土很硬。
他看到远处有零星的村民在自家的菜地里忙碌,但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刻意避开主干道的陌生人。
很快,他便站在了那片“问题土地”
的边缘。
眼前的一幕,让他的心沉了下去。
地图上的红圈,在他脚下变成了冷酷的现实。
这根本不是什么正在耕种的良田。
大片的土地已经完全荒废了,上面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在秋风中摇曳着,像一片死气沉沉的海洋。
脚下是干裂的土地,龟裂的纹路里卡着枯死的草根。
一些田地里还残留着去年收割后留下的、东倒西歪的枯萎玉米秆,上面甚至缠绕着不知名的藤蔓,显示出这里早已无人打理。
郑建国缓缓地走在这片荒地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折叠的纸,看着上面的名字:“李老四”
,补偿项目:“高产玉米地”
。
“王建军”
,补偿项目:“水浇地”
……
谎言!
赤裸裸的、写在纸上,却被现实无情戳穿的谎言!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幅画面:李卫东和他的同伙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用笔尖在文件上圈点勾画,轻描淡写地将这片土地定义为“仍在耕种”
,然后心安理得地将几十万的补偿款装进自己的腰包。
而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有的早已长眠地下,有的被蒙在鼓里,有的则无力反抗。
他站在田地中央,环顾四周。
这片连成一体的土地,位置绝佳。
它紧挨着通往县城的公路,地势平坦开阔。
如果在这里搞开,无论是建厂房还是盖楼盘,都将是一笔无法估量的巨大利益。
那头他想象中的巨兽,此刻仿佛就潜伏在这片荒草之下,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他必须留下证据。
他拿出手机,刻意调整了一下站姿,用身体挡住可能来自远处的视线。
他没有直接对着土地拍照,而是假装在看手机或打电话,利用眼角的余光取景,然后迅地、悄无声息地按下快门。
回到单位时,已经临近下班。
办公室里人声嘈杂,同事们收拾着东西,谈论着晚上的安排,空气中弥漫着一天工作结束后的松弛感。
但这股轻松的气氛,却与郑建国格格不入。
他像是怀揣着一个巨大秘密的孤身潜行者,面色平静地穿过人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没有急于行动,而是先处理了两件无关紧要的公务,回复了一封邮件,直到办公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几个还在加班的同事,他才谨慎地拉上了自己办公室的百叶窗帘。
在台灯投下的那片独立的光亮中,他将手机里的照片导入电脑,并打开了他之前整理的那份exce1表格。
当荒地的照片与表格中“高产玉米地”
、“水浇地”
的文字描述并列显示在屏幕上时,形成了一种充满讽刺意味的强烈对比。
照片是现实,表格是谎言。
一个具体,一个抽象。
它们彼此印证,构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郑建国看着屏幕,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从心底升起,让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加流动。
从最初那个模糊的猜测,到田埂上的偶遇,再到此刻电脑屏幕上的铁证,他亲手将那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碎片,一块块拼接起来,一个巨大的贪腐黑幕的轮廓,正在他的手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光靠这些还不够。
照片可以解释为“暂时性的撂荒”
,表格里的文字可以辩称是“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