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忖度说与迎春,可转念一想,二姐姐身世比自个儿还要可怜呢,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份好姻缘,自个儿又何必牵连了她
于是扯了迎春的手儿强自笑道:“不过是感念人生无常罢了。我听二姐姐的,明儿个再去瞧上一眼就是了。”
时辰不早,迎春也不曾瞧出探春心事,与其略略说过一会子便告辞而去。
一径回得缀锦楼,内中留守的丫鬟、婆子齐齐堆笑上前道贺。司棋心下比迎春还要高兴呢,不得迎春吩咐,便又散了一笸箩的铜钱,惹得一众丫鬟、婆子满地捡钱。
司棋屡有僭越之举,迎春不禁又想起陈斯远所言,心动之余又暗自否决了。司棋再如何不好,自个儿出了事儿,她总会出面回护。且迎春早先不受待见,若不是司棋四下吵闹,只怕迎春的份例早就被那些刁滑奴才克扣一空了。
二姑娘是个记恩情的,自然不会过河拆桥。她心下便想着,还是过后寻个契机好生敲打一番吧,免得这司棋太过骄纵了。
回到房里,绣橘也回来了,打了水伺候着迎春洗漱,主仆三个有的没的契阔了一番,迎春便倒在床榻上胡乱思忖起来。
孜孜以求的好姻缘……可算是到手了,如此一来,自个儿也能过上舒心的好日子了吧
这第一步定下婚约,往后就须得时常与远兄弟往来,加深情谊了。她自忖论姿容比不过宝钗、黛玉,总要寻个擅长的,让远兄弟将自个儿挂在心上才好。
迎春本道今儿个定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谁知胡乱思忖了一通,许是夜里饮多了酒之故,不过半晌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迎春忽而心下悚然,继而一睁眼便瞧见对面儿的王夫人满面哀容,叹息一声儿劝慰道:“已是遇见了这不晓事的人,可怎么样呢!想当日你叔叔也曾劝过大老爷,不叫作这门亲的。大老爷执意不听,一心情愿,到底作不好了。我的儿!这也是你的命。”
迎春心下大齐,懵懵懂懂便要开口问询缘故,谁知拼了命也张不开口,待张开口,说的却是旁的话儿:“我不信我的命就这么苦!从小儿没了娘,幸而过婶子这边来,过了几年心净日子,如今偏又是这么个结果!”
王夫人又劝解几句,身旁探春、惜春也跟着抹泪,黛玉更是哭得红了眼圈儿。
迎春只觉自个儿心若死灰,待王夫人问起要住在何处,她便执意要回先前住着的缀锦楼。王夫人叹息不已,便打发人将缀锦楼拾掇了出来。
分明前一刻还在缀锦楼,如今再来,心下却觉故地重游。二姑娘只觉一颗心分作两半儿,一个自己纳罕不解缘故,一个自己愤懑欲绝。
更惊奇的是,待绣橘领着个眼生的丫鬟来伺候自个儿,二姑娘才知自个儿竟成了婚。
迎春惊讶不已,心道自个儿方才与陈斯远过了明路,怎么梦中竟成了婚莫不是庄周梦蝶
迎春平素循规蹈矩,处处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如今既知是在梦中,便会心一笑,心道既来之则安之,且看看这梦到底是怎么个光怪陆离法儿。
于园中小住三日,终于到了别离之时,这日一早儿迎春往东跨院而去。邢夫人好似回到了几年前,对迎春半点也不挂心,只寒暄着问了两句,听闻迎春过得不好,只蹙眉说道:“你既嫁了人,还能怎么样呢”
说这话之际,邢夫人面上带了一抹讥讽之色。
迎春暗忖,是了,邢夫人自个儿就过得不好,即便有些同病相怜,她一个继室又能做些什么
王善保家的来催,说是孙家的马车已经来了,催着迎春启程。
另一半迎春分外不舍,哭闹着要见大老爷,谁知大老爷却关起门来避而不见,任凭迎春在院中砰砰砰的叩头,生生将额头磕出血印子来也没见。
邢夫人叹息一声,往跨院去了一趟,待回返时,只冷漠着摇了摇头。摆手一吩咐,便有仆妇架起迎春出了黑油大门。
坐上马车里,迎春嘤嘤啜泣,身边儿绣橘与另一个丫鬟也抹泪不已。
马车穿过闹市,一路走走停停,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到了一处二进宅院前。
有个面相狠戾的婆子打了帘子瞥了其一眼,冷笑一声说道:“太太快些认罪去吧,你这一去三天,老爷已然恼了!”
迎春战战兢兢不敢再哭,胡乱擦拭了眼泪,随着两个丫鬟下了马车。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