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往园子里游逛一番,便有红玉过来提醒:“大爷,没几日便是四姑娘生儿,大爷莫忘了预备贺礼。”
陈斯远道:“早预备下了。”又不是整生儿,送一柄晴雯仿顾绣的团扇也就是了,想来必得小惜春的心意。
红玉笑道:“是我多嘴了,大爷最疼四姑娘,料想早有预备。”
正说话间,外间忽而有婆子来叫门。红玉纳罕而出,须臾回转,道:“大爷,后门的婆子说,新宅的春熙请见。”
陈斯远闷坐一日,这会子懒得动弹,便吩咐道:“你去将春熙引来就是了。”
红玉应下,转头去引春熙。半晌光景,果然将鹌鹑也似的春熙领来了清堂茅舍。
那春熙显是被荣国府的富贵吓得不轻,先前只当自家老爷已是富甲一方,谁知今日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与之荣国府一比,那新宅竟好成了乡下土财主的居所。
待见了陈斯远,见自家老爷气定神闲,春熙这才有了主心骨,上前回话儿道:“老爷,三姨娘打发我来给老爷送信儿。”
说着,自汗巾子里翻找出信笺递送过来。陈斯远接过来扫量几眼,内中说的却是尤老娘之事。
那贾珍寻人几番请托,与郭博士言说一番,谁知郭博士这回是铁了心要和离,连尤家的老宅都一并退了回来。
贾珍无法,今儿个一早打发赖升去郭家偷偷摸摸接了尤老娘,一路送去了城外水月庵。听说又打发了两个妥帖的婆子照看,只待尤老娘产育过后另行安置。
尤三姐恨极了尤老娘,是以今儿个只尤二姐去看了一回,却也只是将尤老娘送出城便回了家中。
陈斯远看罢书信,依稀还能感受到尤三姐字里行间的愤懑,心下不由愈发怜惜。叹息一声,待收了信笺,说了句‘知道了’,便打发春熙先行回返新宅。
待过得一时,外间传来说话儿声儿,旋即便有柳五儿道:“大爷,表姑娘来瞧你了。”
陈斯远紧忙起身来迎,才出书房便见邢岫烟一袭淡紫底子折枝辛夷刺绣交领比甲,内衬白色交领袄子,下着白色撒长裙,面上似嗔似笑,此时业已行了进来。
“表姐怎地来了”
邢岫烟玩味道:“躲风,躲雨,躲清净。”
陈斯远思量道:“表姐心下超尘脱俗,素来风雨不侵,又何来躲风雨之说”
邢岫烟飘然落座,歪头瞧着陈斯远道:“我再是风雨不侵,也架不住有人掀了帘子……呶!”说话间,邢岫烟便将一卷书稿随手撂在了桌案上。
陈斯远撩开衣袍落座,扫量一眼,见竟是自个儿写的浮生若梦,顿时哭笑不得。先前还琢磨了半日,一直猜不到请了谁续写,不想竟请了邢岫烟。
此时邢岫烟悠悠笑道:“林姐姐好一番求肯,雪雁又说林姐姐为这书稿废寝忘食的,我若不好生续写了,只怕难免又勾动林姐姐心思……”抬眼看向陈斯远道:“你倒是会给我找事儿。”
陈斯远笑道:“也是表姐自有才情,不然林妹妹怎地不寻旁人”
为何单寻了她邢岫烟自是问过的,黛玉只说她与书中的芸娘有七八分相似。邢岫烟原本不信,待昨儿个夜里点灯熬油的将半卷浮生若梦看过,心下愕然,自个儿果然与那芸娘有八九分想象!
于是此时瞧向陈斯远的目光里不免意味深长……无怪当日见了自个儿一回,表弟的目光便不对了,原是早先便设想过芸娘这般的女子。待撞见自个儿这个李鬼,表弟又哪里禁得住心思
邢岫烟既知芸娘乃是臆想的,自不会去吃书中人物的飞醋,只是心下愈发熨帖,只觉自个儿与表弟果然是缘分天定——谁能想到他早先的意中人便是自个儿的模样
至于躲清净之说,邢岫烟说的可不是黛玉。眼见表弟陈斯远懵懂,邢岫烟生出戏谑之心,便一直笑着,偏不说为何而笑。
此时丫鬟们一早儿就避了出去,陈斯远心下痒痒,眼见四下无人,干脆扯了邢岫烟便往书房而去。
邢岫烟先是面上一惊,转瞬便恢复如初,只笑吟吟随着其进了书房里。待二人相对而站,陈斯远果然不老实起来,扯着其柔荑揉搓不休,嘴上还嗔道:“表姐既心思早定,你我又没什么避讳的,何不多往我这儿来几回”
邢岫烟笑道:“不好不好,偶尔来一回瞧瞧你就好,免得来的多了你愈发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