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到了血脉的召唤。
走到桥中央,她却忽然顿住。
脚下冰层半透明,火焰在桥底流窜,照亮她青衣下的影子。
而在那层冰影之中,赫然浮现一张模糊的女子画像,姒瑶之颜——
那幅她自幼在祠堂中缝制却从未见过活人模样的脸。
画像微笑,眼角含泪,似乎穿越漫长的风雪,正缓缓凝望她。
她不动,只是深深鞠了一躬。
火桥尽头,是战场,也是归途。
天将破晓不破,雪云愈压愈低,天地间的颜色仿佛被抽离,只剩下墨灰与骨白。
宁凡独骑奔向苍岭北麓,身披裘甲早已结冰,马鬃冻得如锋刺倒竖。
他的脸色铁青,手中长缨被毒血浸透,若不是马匹还知方向,他已分不清风雪与昏厥间的边界。
此地为苍岭裂谷最深处,有“九刃冰脉”之称,地形极险,连制图军司也未曾入绘。
他原本不愿走这条路,但为断敌后追,必须引秦骑绕路三十里。而最重要的——他手中握着刚剜下的那枚蓝晶毒瘤。
那是毒,也可能是解。
他要引追兵前来,以毒血为饵,用自己的命换北境喘息之机。
身后,秦军斥候已现。他回首一瞥,那红甲在雪中如火舌翻卷,不断逼近。
他勒马停下。
从马腹处扯下浸毒的布条,裹住匕首,猛然掷入前方冰缝——
“来啊!”他仰头大笑,声震谷壁,“你们不是要我命?这就是我命——谁来取?”
一名秦将见状,挥手策马踏前,踏上冰面。
然刚落下马蹄,冰下“咔”的一声轻响,下一瞬整条裂谷如被什么东西击中心脏——
轰!
一道赤蓝交融的火柱从地脉深处爆涌而出,携带硫焰与岩浆之力,腾空百丈!
火浪翻滚,冰层炸裂,马尸与人影一并被抛上高空,旋即被焚成碎末。
那是“第七火钟”——蛮族祭文中称作“焚世之脉”的火心。
可就在此时,第二道、第三道……
共七道火柱几乎同时炸裂苍岭谷地,像是被地底某种节奏召唤。
火柱在空中交汇成一道焰锁,将战场与外界完全隔绝。
蛮军惊呼:“焚世火醒——大首领言中了!姒火将以火洗北境!”
他们举起骨舟战旗,在雪地上跪拜嘶吼。
然而,不等他们呼号传至高潮,异变陡生。
第七道火柱,最为剧烈的一道,忽然在半空中扭转方向。
猛地偏离了原定轨迹,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在空中拽扯那炽焰之核。
接着,其他六道火柱竟也如被牵引,齐齐偏斜,绕开了北境阵地,落入无人雪原!
这在蛮族传统祭典中,是“神火避命”的异象——意味着某个血脉压制了焚世火的本能方向。
而宁凡远在火圈之外,却已昏倒在地。
他胸前衣襟破碎,露出剜毒后的血肉,而那道苏浅浅亲画的锁链纹。
如今泛起青金微光,仿佛在炽火中活化,正不断渗出热浪,将火势压在他周围三尺开外。
他尚未醒来,周周却如有“心火结界”,连雪都不敢落。
不远处,火卫冲出栈道,苏浅浅立在火桥末端,衣袍猎猎。
她望见远处那七道火柱逆风改势,深吸一口气:“你果然…压住了。”
她握紧手中碎裂灯座,像握住整片北境残火的未来。
这一夜,地火苏醒,却未焚尽人间;七柱冲天,却皆绕过北军;姒纹未言,却已唤回千年旧魂。
这一夜之后,蛮族祭火失败、秦军后撤、梁军避险,三方军势不再如前。
而北境,虽伤痕累累,却立于地火之上,未倒。
这一夜,便是渡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