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一时都忘了,方才搬东西时,眼巴巴看著,如今还在止戈急得跺脚、“望眼欲穿”的喆文,也忘了某人今夜回府以后,会有何种反应。
……
宣政殿內,皇帝忽然咳血,殷红溅上明黄锦帕。身旁太监虽眼疾手快,瞬间撤下帕子掩去痕跡,然阶下陆曜目光锐利,早已看得真切。他面上不动声色,只微敛眼眸,垂首继续奏稟灃县旧案。
此案牵涉木家,更查出当年木家二房嫡子木三郎——那位早已辞仕经商的前治水官,昔年在灃县督办治水时,竟与人勾结,私吞了朝廷下拨的賑灾银两。
为掩人耳目,他对外谎称银两遭贼寇劫掠,踪跡全无,更自导自演了一出“遭山匪掳走做人质”的戏码,如今桩桩件件,皆有实证可查。
忆及当年灃县水灾,天灾肆虐,百姓流离失所,死者无数;賑灾银失踪,又间接致无数灾民殞命,还有经手官员或斩首或贬黜,还有被流放的。
而身为治水官的木三郎,却全身而退,回京后仅以“引咎”为名辞官,赔了些钱財,受了点刑罚,从此不问仕途,却在如今低调著坐享富贵。
真相败露,帝本就积鬱难平,更令他气血翻涌、咳血不止的是,此案深挖之下,证据竟隱隱牵扯出孙家,与贵妃母家有所勾连!
稍缓气息,皇帝扶著龙椅扶手,目光如炬,死死盯住陆曜。纵是病体沉疴,那股久居上位的龙威依旧慑人:“搜集这些证据,绝非一日之功。当年灃县水患一案,早已盖棺论定,你为何会突然旧事重提,深挖此事”
陆曜抬眸,迎上帝的审视,神色沉静如渊,缓缓开口:“民间有冤情,有冤案,当年运输賑灾银的官员中,有人枉死,便有人拼死將这个消息报了上来,只是那时……”
他微顿,目光闪烁,没再说下去。
皇帝却已瞭然,重重的靠了回去。
那时,天灾已成,所有涉案官员或杀或罚,事情有了结论,不再深究下去。
牵扯上的木家和孙家,一个当时是京中名流木家,一个是深受宠的贵妃的母家,那人冒死將真相告知,可没有证据,如何掀翻定案
陆曜:“一来当时没有確凿的证据,二来……此事或许牵扯上皇储之爭,臣无把握,不敢妄下定论。”
皇储之爭四字令皇帝目光锐利直射向他,似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狡诈算计来,可那张年轻英朗的脸,满眼的正气,一身挺括的站在那里,仿佛让他看到了昔日帝师……亦是他的祖父,皇帝恍惚了一阵,心底里的那点犹疑消散许多。
“你倒是真敢说。”
陆曜俯下身去:“臣乃天子直臣,绝不虚言,更不敢巧言令色。”
皇帝呵呵一笑:“此事太子可知”
陆曜脸色如常,眼里划过一丝坚毅:“既然涉及皇储,此事便只臣一人知晓,当然……还有张极。陛下当年派他入灃县,此事能查出这些证据来,亦是他的功劳。”
皇帝目光幽幽:“你与张极,可是忠於太子啊……”
陆曜眉心一紧,但並未见任何慌色:“陛,与太子殿下私情確近,但臣於朝堂,於公事,问心无愧,也无愧陛下!”
皇帝无言,只静静的看著他。
陆曜说罢以后,长嘆了一声,坚毅的脸庞软了几分,他道:“臣虽年轻入朝堂不久,却也深知结党营私的厉害,从小祖父便教导臣,既入朝堂,便要忠心一人,而那人,便是九五之尊。”
皇帝眼眸闪烁,心底里终究是因他的话而动容。
他的老师,纵给他娶了个不合心意的妻子,但於政事,於国事,多良於他,无可挑剔。
老帝师是纯臣,亦是直臣,只是其子颇为圆滑令他多有防备,而其孙……他的目光落在陆曜身上,慢慢的,化开一丝欣赏之意。
“也就是你小子敢在朕面前说这些话,换做旁人,这四个字烂在心里都不敢当面说出来。”
陆曜垂首,无言。
“子挚。”
“臣在。”
“明早起奏摺,木万林就交给你了。”
陆曜:“臣接旨!”
待出了宣政殿,他长出了一口气,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