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硬生生压下了怒火。
“忍着。”
他在心中暗暗咬牙。
普通军士的军功,的确可以被人耍弄,被人暗中动了手脚。
那些小人物,若无大势支撑,往往被一笔勾销,谁都替他们喊不出冤屈。
但将领……
将领的军功,能随意抹去吗?!
赵烈咬着牙,眼神如火,胸腔翻涌的怒气像是要炸开,却被他牢牢压在心底。
他告诉自己——只要再忍耐片刻,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拼死守城的,是主帅,是我赵烈!”
“为城中百姓拼出逃亡时间的,也是主帅和我!”
“那些狗贼除了躲在后头喊叫、临阵推脱,他们还做过什么?!”
赵烈心中暗吼,眼睛死死盯着那卷功过簿。
“军士功劳你们可以昧良心,可将领的功劳,天理昭昭,总该轮到我们了吧!”
他呼吸粗重,耳畔轰鸣,心口一下一下猛烈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膛。
这一刻,他的期待甚至超过了愤怒。
终于——
蒙尚元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而铿锵。
“韩守义——守城期间,亲自督阵,多次身先士卒,数次负伤不下火线,稳固士气,功勋卓着,记头功!”
轰!
仿佛一道惊雷,重重劈在赵烈的耳边。
整个大帐霎时喧然一片。
韩守义那一方的将士们瞬间昂首挺胸,眼中燃烧起得意与狂喜。
有人忍不住低声喝彩:“韩将军果然英勇!此功当之无愧!”
更多的人则是暗暗交换眼神,面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笑意。
赵烈却只觉脑中一阵轰鸣,血液全数涌上了头顶。
“韩守义?!”
他差点没忍住当场吼出声来。
督阵?
身先士卒?
负伤不退?!
赵烈脑海中立刻闪现出那一幕幕:
那几日,韩守义几乎全程龟缩在后阵,唯恐自己的脑袋掉了;
真要论伤,那点皮肉血口子,根本不值一提;
可如今到了功过簿上,竟成了“多次负伤、不下火线”?!
赵烈心口剧烈起伏,胸腔里像是压了一团随时要爆炸的火!
可蒙尚元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
他继续往下宣读。
“梁敬宗——城门告急时,亲自引兵增援,斩敌数人,伤敌数十,守住南门不失,功勋显着,记一等功!”
“杜崇武——夜袭敌营,调度有方,火烧敌帐,扰乱敌心,使守军得以喘息,记一等功!”
“潘仲海——正门死战,持军不退,拼死杀敌,保全正门不破,记二等功!”
随着一条条功劳被念出,每一个名字都来自韩守义、梁敬宗、杜崇武、潘仲海这几人。
那功绩辞藻之华丽,几乎堪称是将士们的典范与英雄。
一条一条,仿佛早已安排妥当的顺序。
一笔一笔,写得明明白白,干干净净,无法辩驳。
可在这些功劳中——
沈铁崖的名字,始终没有出现。
赵烈的名字,更是连只字都没有提及。
赵烈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他浑身颤抖,双目死死盯着蒙尚元,额角的青筋一条条暴起。
他几乎要冲上去,把那功过簿从桌案上夺过来,撕得粉碎!
可蒙尚元的声音,仍旧冷然,仿佛没有察觉帐内的暗流汹涌。
他最后一句,字字如刀:
“如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句话落下,整个大帐瞬间陷入一片无法形容的静止。
无数人愣在那里,呼吸都停滞了。
“如上?”
赵烈的耳边只余下这两个字,不断回响,像是魔音般回荡不止。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