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能“开新天地”的地步。
因此,当许居正在朝堂上用“奇书”“新天地”来形容《术算纲要》时,这几位今日坐在许府的术算行家,都在心里升起了一个差不多的念头——
——这书真有那么好吗?
若是出自翰林、出自工部精算司,他们愿意相信。
可若真是天子亲作,那其中的分寸……未免让人怀疑是不是有许居正一番“托举”在内。
毕竟,许居正是当朝清流之首,与陛下关系密切,在新政推行之际,推出一卷“奇书”,正是凝聚人心、彰显威望的好时机。
他们虽不好在外人面前说这些疑虑,可在心底,却都或多或少有着这样的推测。
不过,这推测并不妨碍他们心生好奇。
若真如传闻中那般别开生面,他们愿意折服;若不过如此,他们也要看一看,这所谓的“新天地”,究竟新在何处。
厅中气氛并不喧哗,几人各自端坐,偶尔以目光交换几句无声的揣测。
就在这时,许居正从案后起身,神情如常,却带着一丝笃定的沉稳。
他缓缓扫视了一圈众人,开口道:
“福来送信去洛陵东城,还需些时辰才能回来。既然诸位难得齐聚,不必空坐着等,不如先看看这卷《术算纲要》。”
他顿了顿,又道:
“我让人抄录了几份,今日便在此分发。诸位看看,且自行评议。”
说罢,他微微抬手,旁边的家童立刻捧着一叠薄薄的册子上前。
那是用上好贡纸誊写的抄本,纸面泛着细腻的温润光泽,墨色沉稳而不晕,封面以小楷题着《术算纲要》四字,笔力遒劲。
抄本数量不多,却足以让在座之人各取一卷。
家童按着顺序,将册子递到每位客人手中。
几人接过时,下意识地用指尖摩挲了一下纸面,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封面上的几个字上。
“《术算纲要》……”国子监博士在心中默念,眼底闪过一丝审慎——他知道,这接下来的每一页,都足以让他们判断许居正的夸赞是否名副其实。
翰林编修则是微微眯起眼,像是要在翻开之前,先将这封面上的笔意看个透。
两位工部郎中也不动声色地互看了一眼——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卷书里,若真有值得称道的地方,必然会在度量、比例、积算之类的篇章中显露无遗。
厅中气息变得微妙起来。
阳光照在几人手中的纲要抄本上,白纸黑字在光影之间显得分外清晰,却像是一扇尚未开启的门——门后,是托举出来的虚名,还是足以“开新天地”的真才,很快便会见分晓。
厅中静了一瞬。
阳光透过雕花槅窗的细缝,斜斜地洒在几案上的《术算纲要》抄本上,纸面泛着温润的光泽,墨迹沉稳,像是在等待下一刻被翻开。
受邀而来的几位术算行家,手中都已攥着那份抄本,神情各异,却都有一股隐隐的凝重。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不似仆人日常走动那般从容,而是带着点急意,甚至夹着一丝尘气。
“许大人——”声音在院口响起,带着微微的喘息。
接着,脚步越过影壁,踏上青砖甬道,直奔厅前。
福来匆匆踏进厅门时,额角还挂着细细的汗珠,呼吸略有些不匀。
他一脚跨进门,就直直走到许居正面前,拱手作揖,声音里透着几分懊恼:
“大人……没请来!”
厅内微微一静。
几位手持抄本的客人目光微抬,但神色并未露出惊讶。
许居正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平:“没请来?”
福来低下头,像是自觉失职,压低了声:“是。小人去了石府,通了姓名,也捧上了大人的信。可那位石先生在屋里……就是不肯出来。门口的小童说,石先生正推算要紧之事,不便见客,让我先回。”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还想补一句辩解,最后只叹了口气:“大人,这一次,只怕是真的请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