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拉开帷幕。
金銮殿上,旒帘微晃,风过玉阶,如有无声之语,在空无的半列朝堂中悄然流转。
李安石静立丹墀之上,面如止水,青袍素净。
自入殿起,他便始终拱手垂立,不卑不亢,不张不扬。
站在那金阙之下,仿佛与这座恢弘堂宇格格不入,竟无半分显贵之气,反倒像是误闯朝堂的寒门士子。
许居正望了他一眼。
眼前这年轻人,眉目尚算清朗,骨架清癯,眼神平和,看不出任何紧张,亦看不出任何锋芒,神色既不像才高气傲之人,也无平民初登大殿的拘束与敬惧。
可也正因此,才越发叫人起疑。
这般平凡的人,如何担纲吏部尚书之任?
许居正缓缓拱手,面向萧宁,语声恭谨:
“臣既蒙陛下信任,敢为首问。”
“既为殿试,自当明题公问,不涉私情,不避公论。”
他目光一收,转向李安石,缓缓开口:
“李大人,既受任于吏部,必掌天下百司、三班六选、九卿四辅之荐举。”
“臣有一问:若三月春审在即,而南直隶淮安府中,临时传报有案牍不齐、刑部簿册错录,而主事者又因疫病伏床,不能启禀,若尔为吏部尚书,当如何处置此一政情,以保朝令之不误,又不致滥调之乱命?”
此题一出,群臣心中微动。
这道题不难,甚至可说是吏道中最基础的应急调度题,但其中涉及三部——吏部、刑部、户部,交错繁杂;处理不当,便是三政并乱。
故常作为部选初审的入格考题。
但“入格”不代表“容易”。
便是在座诸位,若当场被问,也需略作思索方能应对。而对李安石这样一个“从未露面”的新人来说——几乎无解。
果然,朝列之间,已有数人交换目光。
有人暗道:“这等题尚答不上来,陛下如何敢重任于他?”
也有人窃笑:“许阁老此举,是宽仁,是留路。”
“李安石若能答,则胜之可服;若不能答,退得有理。”
甚至还有人在心中替这少年默哀。
吏部尚书之位,尚未坐热,就要灰飞烟灭了吗?
众目睽睽之下,李安石抬眼看了许居正一眼,微微颔首,沉声作答:
“回阁老大人之问。”
“臣愚见,此事当三分而断、六步而行。”
此言一出,殿中一静。
李安石神情不变,继续徐徐道来:
“第一,当立时命本部都事前往南直隶淮安,查验簿册错录之处,并令其同时携带本年大册原录,以作比勘,限五日往返,路中疾驱,由御史押送公函令状,以示公使之严。”
“第二,所辖之郡若有疫,若无灾备名录,则应先遣地保署及通政司同函以查疫重区。”
“主事既已病卧,吏部可行‘官官代监’,令吏部中选郎中暂代三旬,以不误春审。”
“第三——”
他目光平稳如镜,语调不紧不慢,却言语清晰,条分缕析:
“审期既定,不宜挪后,否则刑部奏限将失。应上请户部核准送牒之数,以淮安原辖通报为准,不做普调。”
“一旦调动,则需封府存案,日后朝堂核之,亦可免部扰之责。”
“至于三月审限,按旧规定本月廿三日交三司簿册,若所辖主事失职,按律降半级,候补调任;若因病在身,则视属实程度、疫重之属与否,交御史中丞定案,再行报部。”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目光环视朝堂诸人,沉声道:
“六步——查、调、派、核、代、定。”
“但于其中最紧要者,非官非法,乃一‘稳’字。”
“若调而不稳、代而不明、核而不清,此事即会扰上下。”
“若安而不动、令而不急、法而不行,春审又岂能如期?”
“臣愚以为,吏政之本,不在才俊,不在聪慧,乃在一心能持‘秩序’。”
“只要秩序在,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