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擎重今日站出来,并非为了一个兵部尚书的位子。
他要的,是试探天子的底线。
若得寸进尺,便掌权势于一手;若逼得反弹,便就此脱身,带人自立,反守为攻。
而他们这些清流,不管如何自诩忠直、不阿新党,此刻却也不得不承认:
若陛下此刻当场怒斥,那形势……极可能失控。
“唉……”魏瑞忽然苦笑一声。
“我总算明白了,许公适才为何再三劝‘暂授参署’,不是为拖延时间,是为留一线回旋之地。”
“你是怕的不是新党,而是……这朝局崩坏。”
“不是怕,而是知其可怕。”许居正声音低沉,“清流再挺,朝纲若断,也护不住陛下。”
“我们是文臣,是朝臣,是辅政者,不是夺权者。”
“倘若陛下真起怒火,放手一搏,那局便再无归路可走。”
魏瑞仍冷着脸,却也不再争辩。他的性子本来便直,但并非愚忠。
而今见许居正已将情势明言,终是沉声一句:“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许居正微顿,眸光如寒星,凝望御阶之上那道年轻的背影。
“看陛下。”
“若他真要破局,那我们便看他如何破。”
“若他……真是那一步已定之人,我们清流,便也该守得住阵脚。”
“你还信他?”魏瑞挑眉。
“事到如今,不信又能如何?”许居正轻声道,“他不是瞎赌,他若真想走这一步,必有他想用之人。”
“更何况,新党之缺就算不能全补,我们也能补上一部分,壮士断腕罢了!”
“只是我心中担忧的,不是他选谁,而是——这个人,够不够服众。”
“能不能,镇得住这份赌命的怒火。能不能,对的住这三荐三拒!”
……
这时,太和殿中的气氛愈发沉重。
王擎重仍立于殿前,低头不语,袖中笏板却缓缓滑动,似在无声地倒计时。
他在等。
等那少年皇帝动怒,等他说出一名“自定”之人,等自己可以再次将他拦下,彻底逼出最后一步。
可他没想到的是,清流并未落荒,也未随之躁动。
他们在等。
等那个自信斩断三荐、无视逼宫的天子,到底有无真正的后招。
萧宁这边,却依旧云淡风轻。
他眼神缓缓收回,沉沉气息中,少年帝王的目光缓缓移开。
他并未立刻回应王擎重的“荐举”,更未接着宣布心中所定之人。
反而微微一顿,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那笑意不深,似乎还带着些许随和与惋惜,可偏偏就这一点不加掩饰的“轻”,却叫人心头一紧。
众臣心神陡然绷紧,却不知究竟要发生什么。
忽听萧宁缓缓开口,语调温和得几乎让人以为他已放下方才的暗流:
“方才,王卿提到了诸多朝臣,身体抱恙!既然如此,朕倒是想要聊一聊这个问题!”
“朕以为,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其实不过一事——体魄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