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丝试探与不安。
而在他身后,许居正神色依旧沉静,只是眼底那微不可查的暗色,也随着“动大相”三字浮现。
郭仪,他太熟了。
此人素来以守中为道,从不逾矩。
今日早朝虽已动三相,却未闻他有任何反驳或言语,依旧是沉稳如山,一言不发,安坐在百官之中。
若要动他,理由何在?
许居正微微皱眉。
“陛下……”霍纲再开口,欲言又止,眼中终是带出一丝焦急。
“郭大相,素来忠直,三朝以来,掌枢一任未曾越权,亦无党争之行,老臣斗胆,请陛下三思。”
言罢,他退回队中。
可这句话,却像是一道闷雷,顿时在清流中掀起低声嗡嗡的议论之声。
“为何要动郭大人?”
“他素来清誉无暇,与党争不涉,莫非也被归为‘旧人’了?”
“许中相刚去,若连郭大人也被罢,朝纲还剩几人是清流出身?”
清流阵营中,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情绪再度卷起,甚至一部分人脸上已经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悲色。
他们原本已因魏瑞之任而重新燃起的微弱希望,如今又一次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相之动”打得支离破碎。
“连郭大人也要动……”
“那这清流,还剩什么?”
人群之中,一道颤声响起。
那是最年轻的翰林言官之一,面色煞白,手掌在袖中紧握成拳,却止不住地发颤。
而此刻,站在最前排的郭仪,终是动了。
他向前一步,拱手低头,沉声道:
“陛下若觉老臣不称大用,自当听旨退位。”
“臣无所求,亦无所怨。”
他话语平稳,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甚至毫无情绪起伏。
可朝中所有人都听得出,这份“平静”之下,是一种老臣将死、万念俱灰的无力与落寞。
哪怕他未曾被罢,只是听闻陛下要“动大相”这三字,他便已准备退位。
他不争,他不语。
甚至连一句为自己辩驳的话都未说。
只是一躬到底,以一颗无怨之心,准备从庙堂之上,悄然谢幕。
而站在旁侧的边孟广、霍纲等人,则皆是眉头紧皱,眼中愤懑之意再难压抑。
“此举……太过了!”
“动三相,已是大事,若再动郭大相,那岂不是要将整个中枢一网打尽?”
“难不成,陛下真的以为清流之臣,全皆不堪大用?”
边孟广一拳紧握,指节发白。
他此刻刚刚升任左相,尚未来得及喜悦,便被眼前这一幕浇了个透心凉。
若今日连郭仪都要下位,那这左相之职,于他而言,又有何意义?
霍纲则神色肃然,一双老眼死死盯着萧宁。
他曾相信过这个年轻人,也为其出力不少,可此时此刻,他却只觉,自己的信任似乎……要崩塌了。
“太狠了。”他低声道。
“太绝了。”
另外一边。
大相之位要有改动之言一出,王擎重眉心骤然紧锁。
他是大尧新党之主、政务之中枢,怎会不明白这句“再议大相”,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