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咬牙,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等平定下了翻涌的情绪,语重心长地道:“敬臣,你听我一句,切莫拿那日高公之言当真!
就此打消此念,免得求亲不成,反遭人羞辱!”
他劝着时,李穆一直默默听着,等他道完,说道:“将军一番善言,句句出于爱护,李穆感激,没齿难忘。
只是将军你也知道,我生性戆陋,心中有了执念,若不试上一试,便不甘心。
多谢将军,末将告辞了!”
杨宣知他还是没有打消念头,无奈,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既如此求我了,我又怎能视而不见?只是你要知晓,高公或是不会计较你的唐突,亦肯替你隐瞒。
世上却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求亲被拒也就罢了,日后难免也会被人知晓,落人耻笑。
况且司徒那里,恐怕也会疑心你攀附高公,怕有所不快……”
李穆微微一笑:“将军所虑,不无道理。
故烦请将军,可先将此事告知司徒。
倘若司徒亦以为不妥,我便打消此念,再不提及半句。
如何?”
杨宣苦口婆心,苦劝良久,终于听他被自己劝得有所松动,松下了一口气,忙道:“甚好!
那我先禀司徒。
若是不成,你切莫再执着此念!”
李穆向他深深一揖:“多谢将军!
李穆在此静候将军回讯!”
管事阿七叔带着几个家人,前后左右,仔细护了牛车同行。
除非是由技精驭人特意驱着竞行,否则平日,牛车行进速度舒缓,人坐车上,较之马车要平缓许多,更受养尊处优的士大夫的青睐。
这也是为何如今牛车盛行,建康城里罕见骑马之人的缘故。
但即便这样,阿七叔还是小心翼翼,命驭人驱得慢些,再慢些。
因前两日,洛神在家中秋千架上不慎滑摔下来,所幸架下芳草如茵,是片春泥软地,当时虽晕厥了过去,但很快苏醒,并无大碍,连皮肉也没擦伤。
但也吓得阿七叔不轻。
故今日,拗不过洛神要出来,路上自然万分谨慎,唯恐她又有个闪失。
当时摔了醒来后,洛神觉得脑瓜子有点痛,人也迷迷瞪瞪的,仿佛脑袋里突然塞了团浆糊进去,模模糊糊,记得做了个什么梦。
可是任她怎么想,又想不起来。
就好像在一片满是迷雾的林子里迷路了的感觉,很是烦人。
当时她捧着脑壳,想了片刻后,就撒开不管了。
因为比起这个小意外,她还有更烦心的事情。
系在犍牛脖颈上的那枚金黄色的铜铃,随了牛车前行,一路发出悦耳的叮当叮当之声,仿佛在提醒着她,车厢外春光烂漫,正当行乐。
洛神根本没有这个心情。
她愁眉苦脸,一只略带肉肉的玉白小手撑着小巧漂亮的下巴颏,支肘于望窗之上,渐渐地出起了神。
记得去年这时节,为了庆贺自己年满十五,母亲还在白鹭别庄里,为她举办了一场曲水流觞。
当日,整个建康城里士族门第的闺中少女几乎全部到来。
连数年前已嫁作东阳王妃的阿姊,也特意从东阳郡赶了回来,为的就是庆贺她的及笄之礼——女孩儿一生中被视为仅次于婚礼的最重要的一个仪式。
清流萦绕,临溪濯足,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当日纵情嬉乐的一幕,历历在目,犹如昨日。
只是没过多久,周围的事情,便一桩一桩地令人愁烦了起来。
先是有消息来,北方羯胡当政的夏国虎视眈眈,正厉兵秣马,意图南下吞并江南。
从去年下半年起,身为徐州刺史的叔父高允便带着堂兄高胤北上广陵,募兵备战。
南北战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祸不单行。
这种时候,宗室临川王又在去年秋叛变。
叛军一度攻占了整个赣水流域。
外戚许家,当今许皇后的父亲许泌,领命前去平叛。
平叛进行得并不十分顺利,陆陆续续,至今已经打了快半年了。
这些还没完。
位于最西南的交州,也跟着不太平了。
原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