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魂灯引路与彼岸花
白露这天,梧桐巷的共生树下突然开出成片的彼岸花,红得像燃着的火,花丛中竖着盏盏青灯,灯苗幽蓝,映得花瓣上的纹路如血管般清晰。张奶奶蹲下身,指尖刚触到花瓣,花茎突然渗出黑血,顺着指尖钻进她的血管——眼前瞬间浮现出条幽暗的黄泉路,明远正背着个竹篓,弯腰捡拾散落的魂魄碎片,竹篓上贴着张黄纸,写着“张月娥”三个字。
“明远!”她追上去,脚下的彼岸花突然疯长,缠住她的脚踝,拉出无数过往的画面:他在高雄港给她写信,墨迹晕染了“想你”二字;他在修钟铺刻铜雀,刻坏了七只才成;他临终前把她的照片塞进怀里,指腹把“月”字磨得发亮。
“别过来!”明远猛地转身,竹篓里的碎片突然飞出,在他身后凝成道黑色的墙,“这是忘川结界,你阳寿未尽,进来会被勾魂的!”
张奶奶这才看见,他的脚踝上锁着条铁链,链头连着个披黑斗篷的身影,手里的勾魂牌上,赫然写着“李明远”三个字。“你在做什么?”她嘶吼着挣开花茎,指尖的黑血化作把镰刀,斩断了缠向她的花藤。
“我在赎魂。”明远咳出一口黑血,苦笑着扬了扬竹篓,“阴差说,你这辈子太苦,下辈子要投个好人家,可我怕你忘了我,就用五十年阳寿换了个差事——捡齐你散落的魂魄碎片,就能在你轮回前见最后一面。”
竹篓里的碎片突然发出刺目的光,映出1953年的槐树下:年轻的他把玉佩塞进她手里,说“等咱老了,就把魂魄融在一块儿,谁也别想分开”。碎片落地时,竟长成棵开满白花的树,花瓣上写满了“记着我”三个字。
“你这个傻子!”张奶奶的眼泪落在白花瓣上,花瓣突然化作只手,轻轻擦去她的泪,像明远生前常做的那样。她冲向明远,铁链突然绷直,黑斗篷阴差举起勾魂牌,明远的身影瞬间变得透明,竹篓里的碎片开始消散。
“阿月,记着这花!”明远的声音越来越远,“彼岸花谢时,就是我来找你时!”
黄泉路开始崩塌,张奶奶被一股巨力推回现实,共生树下的彼岸花已谢了大半,青灯的灯苗上,竟缠着根红绳,绳头系着半块玉佩——正是当年埋在槐树下的那半块,上面沾着点黑血,像明远刚攥过。
她把玉佩贴在胸口,突然想起他说过的话:“彼岸花,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可咱不一样,我是你的叶,你是我的花,生生世世都要长在一块儿。”
夜里,张奶奶梦见自己走在黄泉路上,明远背着竹篓在前面等她,竹篓里的碎片拼成了个完整的她。“你看,捡齐了。”他笑着转身,铁链已消失不见,“阴差说,咱的魂魄早融在一块儿了,分不开,就准了咱同路。”
她伸手去牵他,却摸到片温热的花瓣。醒来时,枕边放着朵新开的彼岸花,花瓣上用金线绣着行字:“忘川河上有船,载着两个痴人。”
阿梨发现,从那天起,张奶奶总爱在共生树下摆盏青灯,灯苗无论刮风下雨都不会灭。街坊们说,那是明远先生在那边照路呢,怕她走夜路时害怕。只有张奶奶知道,青灯里藏着他的魂魄碎片,灯不灭,他就一直在,等她把这辈子的日子过完,便提着灯来接她,一起走过忘川,再投一次胎,这次要做对寻常夫妻,在槐树下守着柴米油盐,把所有错过的时光,都慢慢补回来。
秋风穿过花丛,彼岸花又开了一朵,红得像团火,映着青灯幽蓝的光,像两个相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