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推开官舍的门,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他把身上那件湿透的绯色官袍脱下来,随手扔在椅子上,官袍上的金线在黑暗中失去了光彩,像一团沉重的死物。他走到桌边,拿起那卷空白的密旨,指尖能感觉到纸张下压着的朱红印泥的轮廓。
“苏云,你好大的胆子。”
一个声音从屋子最暗的角落里响起,不带任何情绪。
黑影从角落里分离出来,戴着青铜面具的潜龙站在那里,仿佛一直都在。
苏云没有回头,他将密旨卷好,放在桌上。“潜龙大人深夜到访,是来夸我射术精准,还是来怪我多嘴多舌?”
“你差点毁了所有事。”潜龙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陛下要的是顺藤摸瓜,你却在殿上直接把瓜给砸了。”
“我砸了?”苏云转过身,看着那副青铜面具,“天策府只告诉我三皇子图谋不轨,给了我万寿宫密道的线索,却没告诉我,递刀子的人是四皇子。你们这是顺藤摸瓜,还是拿我当鱼饵,去钓那条藏在最深处的鱼?”
潜龙沉默了。
“你明知道王德发的信有问题,还敢在殿上拿出来!”潜龙的语气更冷了,“如果燕王使节没有站出来,你打算怎么收场?”
“我赌他会站出来。”苏云走近一步,声音平静得可怕,“燕王送我铜镜,不是为了帮我,是想借我的手,向陛下纳一份投名状。他想撇清自己,就必须把四皇子扔出来。”
“赌?”潜龙发出一声冷笑,“苏云,天策府的行动,从不靠赌。任何一个环节出错,死的就不只是你一个人。”
“可你们给我的,就是一个赌局。”苏云的目光穿过面具的孔洞,仿佛要看清后面那张脸,“你们给了我一半的真相,让我去面对一个完整的骗局。我不把水搅浑,不把所有人的底牌都逼出来,我怎么活?”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问:“我若死了,天策府的损失,谁来承担?”
潜龙再次陷入了沉默,面具后的眼神变得复杂。许久,他才开口:“陛下说,戏演得不错。”
“只是不错?”
“有功。”潜龙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黑油皮包裹的卷宗,扔在桌上,“但下不为例。天策府是陛下的刀,不是你的棋子。任何一次擅自行动,都可能是你最后一次。”
苏云拿起卷宗,入手沉重。他解开绳子,里面是一叠厚厚的文书,记录得密密麻麻。开头的名字,正是四皇子。
“这是什么?”
“四皇子二十年来,通过漕运私盐,在江南建立的钱庄、田产,以及所有和他有关的人员名单。”潜龙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机械般的冰冷,“比你从王德发那里拿到的东西,干净得多。”
苏云翻了几页,心头一震。这上面记录的东西,足以将四皇子连根拔起,甚至牵连出半个江南的官场。天策府早就把一切都查清楚了。
“陛下给你的三天时间,不是让你去查。”潜龙说道,“是让你用这份名单,去拿人,去抄家。她要你亲手把四皇子的根,一根一根地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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