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没烧尽,灰里蹦出鬼。
夜风卷着余烬撞上窗棂,那一声轻响像是某种暗语,叩开了死局的门。
麴云凰指尖一颤,笔尖悬在半空,墨滴坠下,在退位诏书末尾洇开一团暗红,宛如血痕。
她没有立刻落笔,而是缓缓抬手,按住怀中灵犀琴腹——那温润的桐木之下,金箔纹路正诡异地波动,如蛇游走,断断续续拼出半句残音:“……井底有耳……”
她瞳孔微缩。
这不是幻觉。
灵犀幻音诀自不会无端示警,尤其是当它与“静”
字铜牌产生共鸣时——那不是简单的窃听器,而是寄魂之物,是活人意识的延伸,甚至是死而不散的执念所化。
“来人!”
她声音冷得像刀锋划过冰面,“掘开熔炉地底三尺,一寸都不能留。”
亲卫领命而去,她却未动,只凝视着案上那卷泛黄绢帛。
最后一句尚未写完,可此刻,她忽然明白了——有人在听,一直在听。
不止听她说了什么,更想听她想什么。
炉灰被尽数扒开,焦土翻涌,铁铲触到硬物的刹那,所有人屏息。
一块焦黑铜片被挖出,边缘蜷曲,似曾熔化又冷却。
正面“静”
字已被高温蚀去大半,背面编号扭曲变形,却仍可辨认——七三。
韩烈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是七三老人留下的信物!
他当日亲手交予我,说若音阵复起,便以此为引……可它明明该在雪夜随他一同消失!”
牛俊逸缓步上前,指尖轻抚残片,动作极轻,仿佛怕惊醒了什么沉睡之物。
他的声音低沉如夜雾:“不是所有‘静’字牌都受控于人……有些,是人受控于牌。”
空气骤然凝滞。
麴云凰眸光一闪,脑中电光石火般掠过那夜风雪中的画面——女童颤抖的手,递来一枚染血铜牌,眼底尽是恐惧。
那牌,她本欲投入熔炉,却因战报突至而暂置案角。
再寻时,已不见踪影。
原来不是丢了。
是自己走了。
“它先一步报信了。”
她缓缓道,语气森寒,“它知道我们会烧它,所以提前逃了。
不是工具……是活的。”
牛俊逸转身走向军驿书阁,命人调出“静听者”
十二人后代的卷宗。
烛火摇曳中,一页页泛黄纸张翻过,三个人的名字被圈出——幼年失踪数月,归家后失语三年,皆由宫中老医令亲诊“治愈”
。
“失语?”
牛俊逸冷笑,“不是不能说,是不敢说。
他们的耳朵,早就被种下了‘声音’。”
他取出母亲遗留的铜哨,古朴无华,却蕴着一丝极细微的震颤。
他以指腹摩挲哨口,按照古调轻轻吹出一段低频颤音——音波几不可闻,却让灵犀琴腹再次微震。
回应来自西厢。
那是一间空置多年的偏房,尘封已久。
牛俊逸悄然推门而入,月光斜照,只见韩烈盘坐于地,背对房门,肩头微颤。
他耳道渗血,手中死死攥着那枚女童所赠铜牌,指节白,身体不时抽搐,仿佛在与某种无形之音搏斗。
“韩烈。”
牛俊逸低声唤。
韩烈猛然回头,双目布满血丝,瞳孔涣散,口中喃喃:“他们在念……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说我背叛了誓约……说我该死……”
牛俊逸心头一凛。
这不是幻听,是控心之音,是借铜牌将记忆与罪责编织成咒,从内部瓦解意志。
他迅取出铜哨,以哨口轻点韩烈肩井穴。
一声极轻的嗡鸣荡开,韩烈浑身一震,终于昏死过去。
麴云凰闻讯赶来,眸光如刃。
她一声令下,西厢立刻被浸药麻布层层封死,窗缝门隙不留一丝空隙。
她取灵犀琴置于门外,指尖轻拨,一缕清音流转而出——醒神引。
音波如水,缓缓压制住房内那股阴冷扭曲的声浪。
她亲自入内,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寒光,刺破韩烈指尖,鲜血滴落于铜牌之上。
刹那间,铜牌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