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多的时候,是他们各自借着取酒和喝酒的借口,在酒窖里随口闲聊,从对方身上偷得潦草人生的半刻放松。
后来,逐渐到了年尾。
平安夜的前一周,阿伦想起山竹一直空空如也的耳垂,暗自犹豫半天,终于决定把那只被自己偷偷收起来的珍珠耳钉还给她,但那天在酒窖喝酒的时候,他难得有点踟蹰地把耳钉掏出来递到她面前,山竹却没收。
“偷偷藏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喜欢呀?”
那天山竹刚下班,她卸掉了往日里的浓妆艳抹,随着说话,凑到阿伦眼前的是一张格外干净的脸,阿伦一时看呆了。
山竹的双关语他似懂非懂,但也说不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活到快四十岁都不知道心动是怎么回事儿的杀人机器,竟然破天荒地被小丫头片子给看了个大红脸。
他大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那个瞬间的窘迫,山竹却狡黠地笑着,用一根手指推着他摊开的、放着耳钉的手,让他的手指攥着耳钉,握成了拳。
她笑着看他,睫毛忽闪,眼睛亮得像是天上的星星,“既然喜欢,那就送给你吧。”
就这样,阿伦有了人生中第一件让他完全舍不得扔掉的私人物品,但他没有地方放,所以他留下了一个抽完的烟盒,将它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了其中。
不过在遍地监控的FENRIR,他跟山竹的屡次见面,本来也不会成为一个秘密。
那个不同以往的凌晨之后,阿伦没有再跟山竹见过面。
因为第二天下了拳台,康莱又去了他的仓库,满怀着龌龊的揶揄跟阿伦说,如果他看上尹山竹了,那可以把她弄到“仓库”里来陪他。
——慰安。
康莱用到的这个词,让一辈子声名狼藉又满手鲜血的阿伦破天荒地感到恶心。
近十年来,早就把自己活成了行尸走肉的阿伦第一次跟康莱动手,他拎起了康莱的衣领,尽管在他要把人提离地面之前,康莱来仓库时从不离身的两个保镖先一步地按住了他,但他的威胁依然掷地有声,“如果你碰她,我们就鱼死网破。”
康莱遗憾地摊手,不痛不痒地带人走了,但因为这个插曲,怕康莱会对山竹做什么的阿伦,从那之后没有再去过酒窖。
他以为远离她就是保护她,没想到再听到关于山竹的消息,却是她的死讯。
仿佛是祸不单行,平安夜那天他正好也输了一场拳赛,他在等着被毒瘾吞噬的时候,莫名地想念起当初山竹送来的那一盒水果捞,可眼睛朝空空如也的灶台看过去,却被进屋的康莱挡住了视线。
“你等不到她了。”
康莱一脸虚假的遗憾,眼里却是看戏的兴味盎然,“她是条子的线人,认出了昨晚去酒吧喝酒的迪恩,现在已经让她从哪来回哪去了。”
从哪来回哪去是他们的黑话,翻译过来就是尘归尘土归土。
阿伦猛地从床上翻身而起,瞠目欲裂地盯着康莱,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再说一遍。”
“事实就是这样,再说一万遍也还是这样,”康莱假模假式地摊摊手,满脸都是虚伪的可惜和真实的幸灾乐祸,“我本来还奇怪,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就扒住你不松手了,现在想想,她接触你,怕也只是为了给条子拿情报而已——不过这样先前的事情就很合理了。”
康莱杀人还要诛心,阿伦的毒瘾仿佛一下子被激了出来,他愤怒而痛苦地咆哮一声,被毒瘾抽走全部力气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在他眼前,康莱纤尘不染的皮鞋好整以暇地退开到了安全距离。
“——人是迪恩亲手杀的。”
康莱居高临下,事不关己,“凭你和迪恩的关系,由他来处理了这件事,也算是你和尹山竹之间有始有终了。”
一周之后的跨年夜里,再度合着毒瘾一起品味当天那锥心蚀骨般痛楚的阿伦,撕心裂肺地痛苦嘶吼,那一只耳钉被他攥在手里,尖锐的银钉反复刺进血肉,将他手掌扎了个血肉模糊。
神志逐渐失守,回忆里山竹的身影却挥之不去。
在极痛之时,男人神经质地又哭又笑,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怎么会是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