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肖妈妈家的客厅里,双手捧起那杯温热的蜂蜜水了。
从她进屋开始就一直在忙前忙后,先是给她沏了一杯蜂蜜水,接着又去给她找东西擦头发的肖妈妈,终于在柜子里翻出一条新毛巾来,她拿着毛巾从小小的卧室里出来,却在对上姜宥仪的视线时微微愣了一下。
从故人重逢的唏嘘、伤情和感怀中回过神来的姜宥仪,没了方才脆弱的样子,对上肖月华的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直勾勾的质问和怨怼。
肖月华踌躇了一瞬,但还是走到近前,把毛巾朝她递了过去。
“头发都湿了,”仿佛当年老师和孩子的身份在此刻倒错过来了一样,肖月华回避了姜宥仪的视线,她转过头,甚至不敢在此刻去看眼前这个年轻女孩儿的脸,可还是涩然地把话说完了,“先擦擦吧,着凉就不好了。”
姜宥仪看着被递到眼前的那条毛巾,却没有接,“我以为——”
她幽幽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点玩味儿的嘲弄,“您看见我还活着,会很失望。”
肖妈妈举着毛巾的手颤抖起来,“茉莉……”
“茉莉已经死了,肖妈妈。”姜宥仪轻轻地笑起来,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沉静得可怕,衬着那瓷白的脸色,竟然莫名地有几分瘆人,“死在了十年前你眼睁睁看着她被歹徒带走,却选择对一切视而不见的那个晚上。”
“是我对不起你。”肖月华低下了头,让姜宥仪想起了小时候挨她训的那些低头认错的孩子,“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想、我想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
“可是你能怎么弥补呢,肖妈妈?”姜宥仪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她看着眼前拿着毛巾,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的手,轻声细语到甚至和颜悦色地问她:“你是能回到十六年前的那天,阻止一切的发生?还是能把我失去的那颗肾还给我?”
姜宥仪的语气温柔到诡异。
她说出这些话,平静得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可肖妈妈却仿佛听见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故事,她猛地放下了拿毛巾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姜宥仪,“你……你在说什么?”
“你说我在说什么?”
姜宥仪看着她仿佛对一切全然不知的无辜样子,完全没有任何缓冲地语气陡然强烈起来,“肖月华,你敢说你当年对我所遭受的一切全不知情?!你敢说你不认识那天晚上劫走我的黑衣人?!你敢说——”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死死地盯着肖月华的眼睛,慢慢地站了起来,“你不知道当年那场所谓的公益体检根本就是个骗局,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给有钱有势的权贵找一个合适的肾脏供体?!!”
两人几乎脸贴脸的距离里,肖月华因为姜宥仪一次重过一次的质问,几乎不堪重负地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我、我不知道……”
她茫然地摇头,却在否认的话刚说了个开头的时候倏然刹车,她在难以自处的愧疚里下意识地给了说“不知道”的自己一巴掌,然后才痛苦对姜宥仪道:“不是……茉莉,我承认我知道当晚把你带走的那个男的是谁的人,我也知道当年的那次体检目的不单纯,但是……”
她顿了顿,无声地苦笑了一下,“但是体检有问题,我真的是在体检活动结束之后才发现的。我也确实知道他们要把你带走——可是茉莉,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把你带走到底是要做什么……从那天晚上之后,我一直活在自责和后悔里,我想把你找回来,但一切已经晚了……”
“少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姜宥仪冷笑着,肖月华的话仿佛激起了她本能的应激反应一样,她的声音倏然尖锐起来,“肖妈妈,你沉淀了十六年,想的就都是怎么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得一干二净吧?”
“我没有,茉莉。”肖月华苍白地否认着,她想去拉姜宥仪的手,但指尖刚碰到姜宥仪的衣袖就被深恶痛绝地狠狠甩开了。
“我知道我罪无可恕,我也没打算辩解什么,我说这些只是想把当年我这里所知道的全部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否则我也不会这些年来一直不间断地悄悄寻找你的下落……”她怕引来姜宥仪更多的厌恶,不敢再挨近姜宥仪,为了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