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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半晌,侯卿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品鉴的意味,“确有几分意思。格局宏大,立意高远。虽行文杀伐之气重了些,然乱世重典,破而后立,正需此等气魄。尤其这‘敢叫日月换新天’……”他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肯定,“豪气干云,不落俗套。实乃有品……”
他沉吟一二,反复回味了下这句话,又再度点头表达认可:“有品、确是有品!”
降臣对檄文内容似乎并不意外,她收回望向南方的目光,瞥了一眼侯卿手中的檄文,又低头摩挲着鼓鞭上的石头,竟是罕见的没有过度参与话题,只低低自语了一句:“风雨欲来……这店,怕也难得清净了。”
旱魃站起身,巨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通往厨房的门,他一边架锅起灶,一边瓮声瓮气地总结:“终结乱世好。让大家都吃饱饭,不打仗。萧砚……在汉中时,我就看出他是个好人。他说的,对。”
阿姐被侯卿推开,没能抢回檄文,气鼓鼓地叉腰:“阿姐不管!阿姐的店开张了,要赚钱、赚大钱!打打杀杀,耽误阿姐做生意。”
她眼珠一转,忽然想起什么,“那个什么奥姑小丫头,不是说她娘是漠北太后吗让她来吃古董羹,多给钱!额要收金锭子!”
降臣看着阿姐跳脚的模样,又看看依旧沉浸在檄文“品味”中的侯卿,以及已经开始默默去熬“古董羹”的旱魃,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无奈地拍了拍手:“好了,开张开张,概不赊账。别处天翻地覆都只管他的,此方……且求一隅太平罢。”
她转身走进店里,身影消失在蒸腾的雾气之后。店外,阴山的寒风依旧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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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王庭西北近百里,松山东侧,耶律剌葛中军。
夜色下的草原,被无数堆篝火点亮。耶律剌葛的大军营盘连绵数里,人喧马嘶,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汗味和大战前夕特有的亢奋与不安。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耶律剌葛焦躁地踱着步,脸上交织着贪婪和对即将到来的大战的兴奋。
他麾下的各部头人、将领、渠帅围坐四周,神色各异,低声交谈着。
假李拢着袖子,坐在案后,脸色沉静如水,目光偶尔扫过帐内众人,又或投向帐外无边的黑暗,不知在盘算什么。李茂贞则一身汉制常服,抱臂独立于帐门附近,一人孤立帐中所有人。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斥候快步掀帘而入,急声道:“大汗,探子回报,王庭外围防御竟是异常严整。宫帐军游骑密集,营帐连绵,远望似有重兵驻扎!”
消息传来,帐内顿时一静。几个头人脸上露出犹疑之色。
耶律剌葛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得意的大笑:“哈哈哈!述里朵这奸似鬼的贱人,若是旁人,恐怕真就被她唬住了。但本王岂能不知她的底细!越是如此虚张声势,王庭便越是空虚!这贱人,果然已是黔驴技穷!”
他猛地挥手,豪气干云,“传本王令。全军饱餐,明日起兵,务求数日内踏平王庭,活捉述里朵!金银财宝,任尔等取用!”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粗豪的应和声,哪里有什么疑虑。
假李却是咳了一声,倏然起身,却是大声提醒道:“大汗且慢。王庭空虚不假,然赵思温主力方向不过只遣了五千骑兵阻遏,尚有风险,其动向仍需警惕。更有一人,如芒在背,不可不除。”
帐中气氛一滞,耶律剌葛更是眉头一皱:“谁”
“元行钦!”假李声音更沉,“此人虽只两千骑,却是萧砚引为亲军之定霸都,行踪诡秘,威胁极大……”
假李不说还好,甫一出言,帐中一大片头人、或渠帅、将领,俱是脸色隐隐泛白,更有人不受控的发出一道唏嘘声,旋即才反应过来,脸色涨红的急忙饮酒作以掩饰。
耶律剌葛脸色铁青,“元行钦已与赵思温一并去北面平乱,又有何忧”
“可若只是幌子呢”假李笑了一声,然后继续道:“如果真是幌子,大汗若对元行钦置之不理,恐在我军全力攻打王庭时,被其袭扰后路,或与赵思温回师主力合击,断我归途。为确保大汗后路无虞,并斩断萧砚一臂……”
他目光扫了眼帐中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