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海浪的絮语,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来自时光深处的沙哑与空洞,“这个名字……如同刻在界碑上一样,也刻在我们每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修士神魂深处,世世代代,口耳相传,从未断绝。”
他微微一顿,目光投向远方水天相接的迷蒙之处,那眼神似乎要穿透无尽的海水,去追寻某个早已消逝在时光长河尽头的庞大身影。
岛上的风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柔和,带着低沉的呜咽,掠过那些圆润如玉的礁石。
“然而……”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张诚君脸上,那眼神里的复杂情绪终于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道友问如今是否还有鲲鹏?”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而冰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涛。
他摇了摇头,动作缓慢而肯定,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凿击在在场每一个听闻过鲲鹏传说的生灵心头:
“没有了。”
“早没有了。”
“在漫长到连星辰都会熄灭的岁月之前……就没有了。”
他微微仰头,望向那水汽蒸腾、彩虹横跨的天穹,仿佛在质问那虚无缥缈的天道,“如今的鲲鹏界,只剩下这个名字,空荡荡地悬在虚空,空荡荡地刻在石碑上,空荡荡地压在我们的心头。”
他再次看向张诚君,嘴角那抹苦涩的弧度终于彻底展开,形成一个极其古怪的、带着无尽嘲讽意味的笑容,这笑容仿佛不是对着外人,而是对着这方天地,对着这荒谬的命运本身:
“如今的鲲鹏界,早已没有鲲鹏。”
他顿了顿,那笑容里的嘲讽陡然变得尖锐无比,如同淬了剧毒的寒刃,直刺每一个听闻者的神魂深处。
他轻轻地问,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万钧的重量和冰封万载的寒意,在这灵气氤氲、生机勃勃的岛屿边缘,在这刻着“鲲鹏界”
三个古老巨字的石碑旁,显得无比刺耳而荒诞:
“道友,你说,可笑不?”
海风陡然变得强劲,吹拂着众人的衣袂猎猎作响。
浪涛拍岸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沉重而单调,如同亘古的叹息。
岛屿上葱茏的、吸收着浓郁水汽与天光的奇特植物,在风中轻轻摇曳,散出晶莹的光泽,却无法驱散那中年修士话语带来的、瞬间笼罩一切的巨大死寂与荒谬感。
敖天庞大的龙躯僵在半空,龙目中翻腾着惊涛骇浪般的错愕与难以置信。
麒麟周身沉凝的火焰云气猛地一滞,几乎要彻底熄灭。
白虎锐利的眼神瞬间凝固,喉间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充满疑惑的低吼。
小黑化形的黑衣少女下意识地抓紧了凤青青的手臂,后者绝美的脸上血色褪尽,只余下震惊的苍白,红唇微张,却不出任何声音。
连盘在张诚君肩头的小龙,也彻底僵住了,金色的竖瞳收缩成一条细线,直勾勾地盯着那说出惊天之语的中年修士,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
“可笑……不?”
张诚君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
识海深处,《鸿蒙经》的震颤已经平息,但那瞬间的悸动所留下的冰冷余波,却比之前更为汹涌地席卷而来,与眼前这修士口中道出的残酷现实猛烈碰撞。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如穿透迷雾的星辰,深深看进那中年修士看似平静却深藏无尽枯寂的眼眸深处。
那眼神里没有玩笑,只有一种被漫长时光打磨得近乎麻木的、沉重的真实。
这真实,比任何星海风暴都要猛烈,狠狠撞击着他的认知。
他缓缓转身,玄袍在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中无声拂动。
眼前,是无垠的、主宰一切的蔚蓝——浩瀚无边的海,蒸腾缭绕的云,横跨天际的虹。
水光潋滟,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蓝色光雾,滋养着无数瑰丽奇异的生灵。
这世界如此丰沛,如此壮美,如此生机勃勃,每一滴海水仿佛都蕴含着造化的钟灵毓秀。
然而,支撑这世界存在、赋予它名字、象征它终极伟力的那个太古神魔……却早已湮灭在漫长到不可想象的时光尘埃之中?
名存实亡!
这巨大的反差,如同一个冰冷而诡异的宇宙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