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子虚感觉,自己就好像在《一千零一夜》里面当搓脚女工,安幼南就是那个大王,一天给她讲一个故事。
“国内的现代诗人,顶尖的,当然就是北岛、顾城、海子等等,现在在世的新近出名的,还有一位余秀华。但是我想给你讲的,是一位不为人知的诗人,许立志。
“许立志是福土康的一位流水线工人,只有一本诗集《铁月亮》,他的诗充满着绝望。‘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他们把它叫做螺丝’。这种真实的残酷让人临卷无言。”
王子虚改变手型,用虎口下方比较厚实的手掌部分接触脚心,大拇指伸手往前推。脚背光滑,脚趾在他的手用力下改变着阵形,如同一连串跃动的音符。
“‘我谈到血,也是出于无奈。我也想谈谈风花雪月。谈谈前朝的历史,酒中的诗词。可现实让我只能谈到血。’
“‘血源自火柴盒般的出租屋。这里狭窄,逼仄,终年不见天日。挤压着打工仔打工妹,失足妇女异地丈夫,以及白天为生活而奔波,黑夜里睁着眼睛写诗的我。’
“也许他并没有摸索到语言艺术的边界,但震撼人心的是血肉模糊的凌厉现实。我知道这位诗人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死于坠楼,可能是自杀。现在接近10年过去了。现实可能好了一点,也可能没有。”
座椅上,传来均匀而细微的呼吸声。王子虚缓缓站起身。安幼南已经睡着了,头耷拉在胸前。
王子虚苦笑。在谈到底层时,权力总是容易睡觉。他蹑手蹑脚,轻轻给她盖上一层毛毯。然后缓身出门。
出门,关门。一转身,就迎上了目光闪烁的段小桑。
“小南呢?”
王子虚指了指门里,说:“她睡着了。”
段小桑不信。她走进屋里看了眼,然后再走出来,眼神变得更加奇怪了。
“你们到底谈了什么?”
王子虚看了眼手表,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孤男寡女在一间屋子里呆了半个多小时,出来的只有一个男的,女的睡着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怎么想,都十分可疑。可疑透了。就好像一条蛇叼着一枚血红的苹果缓缓游来。
但是王子虚也不想解释。他只说:“我们谈了诗。”
“诗??”
王子虚说:“我该告辞了。”
段小桑只能放他走。
王子虚走到门口,她走上来,说:“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吧。”
“好。”
“你是小南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以后有版权运营方面的问题,可以问我。”
“好。”
“我觉得你跟小南挺搭的,你们俩给我一种相似感。”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