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意识如潮水般缓缓回笼,消毒水刺鼻的气味率先刺破混沌,蛮横地钻入鼻腔。夏林果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白色天花板在模糊的视线里晕成一片晃眼的光斑。她下意识想蜷起右腿调整姿势,指尖却只触到一截粗糙硌人的纱布——记忆骤然翻涌,地震时坍塌的墙体、尖锐的疼痛、绝望的呼救……所有碎片瞬间拼凑完整,剧痛也随之席卷全身,几乎将她吞噬。
她颤抖着掀开薄被,空荡荡的裤管下,新生的疤痕狰狞地盘踞在残肢上,暗红的凸起像一条扭动的蜈蚣,丑陋得让她心脏骤停。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砸在枕巾上晕开深色的印子,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铁锈般的血腥味在舌尖蔓延,也不肯让一声呜咽逃出喉咙。
重返校园的那天,天空被厚重的乌云压得低低的,连风都裹着湿冷的凉意,仿佛在为她的遭遇叹息。夏林果坐在轮椅上,指节因用力攥着扶手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里。校门近在咫尺,她却觉得这段路比曾经完成一场高难度芭蕾舞表演还要艰难——曾经她是舞台上耀眼的主角,如今却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只是那目光里的重量,让她喘不过气。
教学楼前那棵她亲手种下的樱花树依旧绽放,粉白的花瓣乘着风纷纷扬扬落下,轻轻落在她的肩头,却暖不透她冰凉的心底。
走进教室的瞬间,原本喧闹的讨论声像被按下暂停键,骤然消散。三十八道目光齐刷刷投向她,带着好奇、同情,还有小心翼翼的担忧:前排女生攥着铅笔的指尖泛白,指节用力到有些变形;后排男生不自觉挺直脊背,眼神里藏着无措;角落里几个窃窃私语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气里只剩下尴尬的寂静。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照在她脸上,映出她紧抿的苍白嘴唇,还有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夏林果慌忙垂下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只听见轮椅轱辘“轱辘轱辘”的声响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刺耳得让她想逃。邻座女生起身想扶她,却被她轻轻摇头制止;后排男生探了探身,最终也只是握紧课桌边缘,没敢上前。
这份沉重的伤痛,很快在校园里蔓延开来。每天晨光还未爬上楼群的脊线,马小跳就已经缩在夏林果家楼下的路灯柱旁。十二月的寒风像把钝刀,顺着羽绒服的缝隙往骨头缝里钻,他却固执地不肯把手揣进兜里——生怕错过楼道里传来的拐杖声。脚边的保温杯结了层薄霜,他哈出的白雾落在路灯暖黄的光晕里,瞬间凝成细小的冰晶,又簌簌落在翘起的运动鞋尖上,融化成点点水渍。
当楼道铁门“吱呀”一声开启时,马小跳像弹簧般蹦起来。拐杖敲击台阶的“笃笃”声越来越近,他盯着楼道口探出的银色金属支架,突然想起上个月还在舞台上旋转的夏林果——那时她穿着洁白的芭蕾舞裙,裙摆扬起时像朵盛放的白玫瑰,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此刻那抹苍白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路灯下,马小跳立刻冲过去,书包带在肩头晃出虚影:“林果,我给保温杯贴了卡通贴纸!”他兴奋地掀开杯盖,蒸腾的热气裹着浓郁的红枣香扑面而来,扑在夏林果冻红的脸颊上,让她眼底的凉意稍稍褪去。
课间铃一响,马小跳就把课本往抽屉里胡乱一塞,抓起保温杯就往饮水机跑。他踮着脚在队伍里蹦跳,校服后领被汗水浸出深色的痕迹,却毫不在意。队伍每前进半米,他就扭头往教室方向张望,生怕错过夏林果需要帮忙的瞬间。
热水注满杯口时,杯子突然晃了晃,滚烫的水珠溅在手背上,他疼得“嘶”了一声,却没松手——直到拧紧杯盖,才发现手背被烫得红了一大片,连皮肤都有些发肿。
那天午后,他抱着装满热水的杯子往教室跑,拐角处突然冲出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