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椅上,林海生正坐着整理戏服。
因为看不见,指尖只能一点点顺着纹路摸索。
盲眼虽没焦点,却似乎察觉到有人注视。
他微微侧过头,朝着蒲淞南的方向,嘴角轻轻动了动,像是想扯出个笑,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蒲淞南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原本亮了些的眼睛猛地沉下去,像被雪压灭的炭火。
他记得当年林海生离开大满园时,那双眼睛亮得像盛着星光。
只要一上台,一睁眼一开口就能压过台下所有的叫好声;
可现在,那双眼失去了所有光彩。
“淞南?淞南你怎么了?”
王青山见他盯着林海生发愣,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海生他……这些年也不容易,眼睛坏了,嗓子也……”
蒲淞南这才回过神,慌忙低下头。
粗糙的布料被他攥得发皱,裂口处甚至要磨破了。
阿福这时快步走到时念身边,压低声音解释:
“念姐,这位就是蒲淞南蒲先生,我在沧州的一家杂货铺找到他的。”
“他这些年一直在那儿帮人搬货、扛麻袋,掌柜的给的工钱少,还总克扣,日子过得紧巴得很,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时念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蒲淞南紧绷的肩膀上。
他显然还没适应怡红院的热闹氛围,指尖绞着系带的动作越来越快,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她轻轻迈步走过去,温和地打断了邱阳和王青山的叙旧,声音放得又轻又稳:
“蒲先生,您好,我是时念。”
蒲淞南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目光撞进时念的眼睛里。
那是双沉静平和的眼,没有半分轻视或嫌弃,只有温和的注视。
可他还是像被烫到似的,飞快挪开视线,喉结又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他这后辈子见惯了旁人的白眼。
在沧州搬货时,掌柜的嫌他动作慢,抄起鸡毛掸子就打;
主顾嫌他身上脏,连递水都要用脚踢;
甚至路边的孩童都敢往他身上扔石头。
此刻面对时念这样气度不凡的“东家”,只觉得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