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点火!”
张小谋嘶哑的吼声穿透骨麦呼叫系统,带著破釜沉舟的决绝。
十二万人的“果”体育场(怀柔国家级创新开发区运动中心主场馆)骤然陷入绝对黑暗,只有穹顶那层特殊的ptfe膜材在夜风中泛著微光,像一片悬浮的月光海。
看台上,陈雪茹下意识攥紧了李小云的手,两双手曾隔著港城与京城遥遥相望,此刻却在同一个心跳频率中微微颤抖——这是1990年的夏夜,空气里还飘著亚运会吉祥物“盼盼”的毛绒玩具气息。
“轰——”
低沉的震动从地底传来,像远古巨兽甦醒时的呼吸。
一道墨色水柱自场中心的液压舞台冲天而起,在半空中骤然炸开,幻化成奔腾咆哮的黄河。
技术人员们在台下攥紧了呼叫系统,生怕这由三百个高压水泵控制的“黄河”出半点差错。
浪涛沿著膜结构穹壁逆流而上,千万点甲骨文金雨从穹顶倾泻而下,“河”“山”“家”等字样在夜色中流转。
港城来的小孙子铭翰趴在栏杆上,指著漫天飞舞的文字奶声奶气地惊呼:“婆婆!字在飞!爸爸说京城的科学家叔叔会变魔术!”
陈雪茹还没来得及应声,就被更恢弘的景象扼住了呼吸。
两千名身著汉服的武者同时挥袖,袖间缝著的微型灯泡如泼墨般在场地中央“绘”出流动的《清明上河图》。
虹桥上车马粼粼,汴河上商船穿梭,甚至能听见货郎“卖杏”的叫卖声——那是藏在扩音设备里的老艺人录音,为了这十秒的音效,录音师们在胡同里蹲了半个月。
当画面定格在虹桥的热闹市井,全场突然响起孩童齐唱《三字经》的童声,稚嫩的嗓音里藏著千年文明的温度。
水墨为媒,四海归心
当鯤鹏光影从《清明上河图》中破画而出,化作漫天星河的剎那,李小云感到肩头一沉。
陈雪茹染著丹蔻的指尖正轻轻拍著她白大褂下的肩章,语气里带著哽咽:“李医生你看,承勛家那对双胞胎...”
席前端,六岁的铭燁和铭玥正踮著脚指著穹顶。
男孩手里攥著的五星红旗边角有些卷边,是从宝安罗湖桥边的小摊上买来的;女孩胸前的五星徽章则闪著塑料的光泽。
星河倒映在孩子清澈的瞳仁里,也照亮了陈雪茹眼角的泪光:“四十年了,我总梦见孩子们隔著罗湖桥招手,喊的话被风吹得七零八落...那时候承梁才这么高,有时候睡著了说梦话都在找爸爸。”
“现在他们隔著一个座位打架呢。”李小云笑著按住正揪妹妹辫子的铭燁,转头对陈雪茹低语,“41年够三代人长大了。”
铭燁噘著嘴坐回座位,偷偷把一颗水果塞进妹妹手里——那是他攒了三天的零钱买的,纸还印著“京城亚运会”的字样。
她们身后,肖家么妈王月正把剥好的桂圆塞进黄云裳怀里的龙凤胎口中。
“慢点吃,当心噎著哦”的港腔带著点生涩的普通话,和“这孩子跟他爸小时候一个样”的京腔笑闹著融成一片。
黄云裳怀里的男宝突然抓住王月手腕上的翡翠手鐲,咿咿呀呀地叫著,手鐲上的平安扣在灯光下转出温润的光——这是承梁1980年从香港带来的送给自己奶奶的,当时过海关时还被仔细检查了半天。
“你看铭翰,都看呆了。”李小云指著趴在栏杆上的小男孩,他正举著一台哈苏照相机,对著场內的光影不停按快门,胶捲转动的“咔嚓”声在欢呼声中格外清晰。
陈雪茹望著孙子的背影,突然笑了:“他爸小时候啊神龙电器第一批瓏管彩色电视机上市,每天就雷打不动看新闻,他就想看看他爸。
62年的时候他就在新闻上看到了他爹在核试验现场的新闻影像,整整高兴了大半个月。四个小傢伙可骄傲了。
现在的孩子啊,手里的相机比当年照相馆的还先进。”
这时,场地中央的光影突然变幻,两千名武者重新排列,组成了一幅巨大的“和”字。
当“和”字的最后一笔落下,全场突然安静了几秒,隨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