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飞沉默了一会儿:“总之我不会下达向战友开炮的命令。我下不了手。”
“这就是兵和将的区别。妇人之仁的士兵,也许是个好士兵,但一定不是出色的将领;”柴洪亮冷笑了两声,“因为他只看到了身边战友的生命,却看不到预备队战友的生命。为了身边战友的生存,他能在他们身处险境时义无反顾地冲上去跟他们站在一起,一起死也无所畏惧;这是义气,也是匹夫之勇。当他和他帮助的战友一起死去,敌阵谁来攻?还不是预备队的生力军吗?当预备队的生力军走到了他们这一步,又该谁扛起冲锋的战旗?”
“你知道旅座和参谋长为什么决定用坑道爆破法攻陷‘子高地’吗?”李少强看着景飞说,“我们的人死的太多了,几次攻打滚龙坡投入的战友基本都有去无回;我们就那么点儿家底了,再人海战术使蛮力,用不了多时就该步新28师的后尘,以失败者的姿态心酸的退出战场啦!”
“为什么不采取特种作战的方式?”应曜问,“你们老兵不是很牛气吗?”
“何冰的侦查排,谢济业和另外的五位兄弟都不在了;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吗,就是你说的特种作战。以为能像猫捕获洞中的老鼠一样猎杀敌人,却被暗中的敌人出其不意地射杀。我们自以为隐蔽,却低估了对手比我们隐蔽得更好且熟悉环境。”李少强沮丧地说,“肉眼凡胎,哪能和行踪诡秘的子弹抗衡哦!”
武国雄蹲在地上,挥动铁铲,迎合着豆油灯微弱的光亮,一点一点地铲掉前途的土石。身体弯曲的久了,他也会坐在地上,一方面舒缓了充血的肌体,一方面得以相对轻松地挖掘下行的泥土。自从立下“二十天之内挖到‘子高地’”的军令状,他就和士兵们轮流交替在狭小的空间展开了夜以继日地挖掘。除了睡觉,吃饭和大小便也在坑道中解决——饭是揉成团的饭团,大小便和掘下的土装进麻袋,由运土的工兵拖出。不管运土的士兵还是交替掘土的士兵,进出坑道,都会格外留意吊挂的一盏手电筒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的一组每阶三十公分高的阶梯;它们是武国雄检测坑道的高低和方向的标尺——手电筒的光线决定了坑道挖掘的方向,每阶三十公分高的阶梯为坑道深浅的参数。
附近高地战况激烈,唯独“子高地”风平波息,引起了青柳俊的警觉。急剧减员的现实令他不敢将尖兵明目张胆地暴露于壕沟与暗堡之外,只能让尖兵在尽量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探明进攻方的意图。尖兵整日出入坑道,又有过挖掘坑道的经历,很快便通过出出进进的麻袋知晓了进攻方的作战意图。每个人和每个物体都有其弱点,一击致命的弱点。深居简出于暗堡的青柳俊无数次地幻想远征军会用何种手段攻陷他固若金汤的工事,自然也想到了最能对暗堡造成致命伤害却没什么好的办法应对的就是坑道爆破法;当尖兵侦测到挖掘点的位置,他立即命令炮兵发射炮弹轰炸目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高度戒备的国军重炮部队很快发射对敌拥有压倒性优势的炮弹轰平了敌暴露的炮兵阵地。
地面白热化的争斗似乎达不到双方期盼的激情四射。在国军专注地坑道作业、意欲颠覆“子高地”的几座暗堡时,损失了炮兵的青柳俊决定采取进攻方相同的办法,挖掘一条拦截坑道,阻止远征军的作战构想。
没有只言片语地约定,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角逐;在关乎一方努力了十多天可能前功尽弃、另一方生死存亡的挖掘中,幸运之神最终站在了正义之师的肩上——远征军在日军的坑道连通自己所挖的坑道的前一天,准确地挖到了一座母堡的下方,并在两个炸药室装填了六千四百多包炸药。松山战役第78天,伴随着天崩地裂的巨响,“子高地”的土石草木猝不及防地被巨大的冲击波顶起,又面目全非地落下。
“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