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辱你。这样的对手,你必须把他打怕、打痛、打哭;要让他记住你比他狠,要对其采取以毒攻毒的方式换取双方的安宁。”舒父激动地说。
“女儿是小棉袄。”舒母愈发控制不住泪水,“天冷了,我想孩子了!”
“我也想了。”舒父温柔地对舒母说完,转头对景腾说,“天下没有不散筵席。万般皆缘定,一切由缘生,一切由缘灭。你我此生缘尽,不必强求聚首,不必破坏圭臬。你先走吧,明天一早再来;我们收拾一下,去和小娅团聚了。”
景腾呆立了一会儿,慢慢往外走,眼泪滚落。
昔日马咽车阗的街道被战火欺凌得一片萧条、狼藉,成为了会被渐渐遗忘的记忆。破砖烂瓦充斥的路面,偶尔有几张紧张兮兮的面庞匆匆走过。因为怕绊倒,他们需小心翼翼地落脚;因为要提防突然出现的日本兵,肤粟股栗的他们忍不住四处张望。
悬浮于二楼、招飐于空中、写着“当”、“酒”、“茶”等字样的旆旃大多破烂不堪,不愿再动,停止了招揽;一些流苏却很尽责,虽大部脱离母体,依然尽心尽力地摆动,为人去店空的酒肆和茶楼招揽生意。裸露的身体饿殍般横陈于地,有些只从废墟露出身体的某一部分;他们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表情很痛苦,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他们中的一些是被炸弹的冲击波撕碎了衣服,留下了一具还算完整的身体,有些则缺胳膊少腿,脑浆、鲜血外流;这其中,也有被兽性大发的日本士兵奸淫后杀害的女人。
不管什么原因产生的动乱,深受其害的永远是平民百姓;女人要面对的,更加苦不堪言。
景腾和柴洪亮步履沉重地走着,搜寻为舒娅的父亲母亲入土为安的寿衣、棺椁和偻翣。闲下来的柴洪亮坐在了砖头上,拿着一截砖头划拉另一块砖头。景腾双手环抱,仰望阴郁的天空。他们默不作声的等待,等待景飞回特种宪兵旅喊人来——寻找合适的坟茔、抬棺和挖掘墓穴等一些琐事,三个人完成不了。景腾的内心极度痛苦——明知伯父伯母即将踏上不归路,他却不知怎样去阻止!
生存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需面对许许多多的苦厄和折磨;就像风口浪尖下的风铃,叮当作响,不管是发自内心地想动弹,还是特别想停止。它身不由已,它改变不了什么;既然不能改变,扯断拴着它的绳索,是否为一种解脱?尘世,好比酒桌,生存于尘世和饮酒一样有两种可能——生与死、醉或醒。有端起酒杯豪饮的激情,自然要想到烂醉如泥的后果;不论是醉是醒,也该有将空杯随手放下的洒脱。当五味杂陈的杯中之物进入口中,顺着喉咙流淌下去,不管那滋味如何辛辣,都要承受得住,不论你愿不愿意,它就是生活。
当鲜血染红了浩荡东流的长江之水,天边的晚霞黯然失色。被驱赶至江边,先遭机枪扫射,再浇上汽油焚烧的金陵军民仿佛活了过来;他们顺流而下,急于逃离地狱一样的金陵。
弥漫在空气中的腐尸的臭味让人忍不住作呕。偌大的金陵,没有了干净的地方;如果有,也许那就是紫金山吧。紫金山犹如一位慈祥的老者,痛苦地站立在寒风中,无力地哀叹“十朝都会”遭受的劫难。
杨阿毛和十多名教导总队的士兵依托紫金山的碉堡和散兵坑做最后的抵抗。他们的战斗队形虽然可以形成交叉火力,却也没了多么有效的杀伤——坚持抵抗了十多天,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他们的处境越来越难;当周围的几处碉堡接连被日军攻克,杨阿毛成了守护紫金山的最后一人。
阿毛躺在散兵坑里,脚伸在排水沟里;刚从壁坑取出的弹药呴湿濡沫地躺在他的身边,和他一样做着出击前的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