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都没听么?』一旁的军校似乎都已经重复了好多遍,以至于有些烦躁的生硬,粗鲁的态度,『种地!
没工具怎么种地?!
拿了就快点滚!
』
『哎,哎!
这就滚,就滚……』
王老蔫见军校如此态度,反倒是心放下来了,连声应答着,签字画押……
好吧,其实就是按个手印。
抱着一堆东西,王老蔫下意识地掂了掂。
这些东西……
好啊!
但是即便是旧的,似乎也比起他在山东老家庄园里用的,要更重一些。
或许还更结实一些?
他来自兖州,曾是陈留郡一个中等庄园的佃户。
在山东,土地不是他们的,是『家主』的。
他们算是『兖漂』。
和后世某漂一样的是,他们什么生产生活资料都没有,都是租用。
但也和后世某漂不一样的是,他们连『漂』走的权利都没有。
他们这些『部曲』、『徒附』,或是其他什么名号,不过是依附在土地上的藤蔓,家主让你种什么就种什么,家主说收几成就收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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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年尚能勉强糊口,灾年便是卖儿鬻女,饿殍遍野。
他见过太多因为交不上租子,被家主私兵活活打死在田埂上的同乡。
即便是年年丰收,交上了地租赋税,是不是就意味着『幸福』的生活?
可惜并不是。
就算是年年都有好收成,也挡不住人的三灾五病,稍有不慎,就要找家主借钱。
借来的钱,花一阵子,还一辈子。
一辈子,又一辈子。
那庄园,不是家园,而是牢笼,是榨取他们血肉的磨盘。
战争爆,他被强征入伍,成了曹操庞大战争机器里一颗微不足道的『螺丝钉』。
好吧,大汉没有螺丝,但是有铁钉。
哪里需要炮灰,他们就出现在哪里。
吃了上一顿,有没有下一顿,谁也不清楚……
再后来,战败被俘,王老蔫以为自己完了,不是被坑杀,就是被充作苦役累死。
没想到,被押送到了这河洛,竟然要他们……
种地?
『骗子……』
队伍里有人低声嘟囔,是年轻的李二狗,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和愤懑,『骠骑能有那么好心?给我们地种?还不是变着法儿让我们做牛做马,等秋收了再连皮带骨吞下去!
我在老家,家主也说「屯田」是为了我们好,结果呢?收八成的租!
种子还得自己出!
呸!
』
『八成?哈,你八成还算是好了,俺那都要九成了!
一年到头,什么都剩不下来!
老鼠到俺家,都得拔脚就跑!
』
王老蔫没吭声,只是握紧了锄头。
他经历过太多,早已不信任何承诺。
骠骑?
新制?
不过是换了个名头的收租收赋税罢了。
但是能活一天,就算是一天吧?
王老蔫沉默着,跟着队列,然后看着队列一点点的分散,像是水流融进了河洛的土地。
然后他才现远处在挖的,不是准备埋他们的坑,而是早一些到了河洛的『新农夫』,在挖水渠里面拥堵的污泥。
『挖一天,领一根筹!
一根筹,换一袋粮!
』在水渠边上的小吏喊着,『自带工具啊!
今天不收人了,明天要的赶早啊!
』
啥意思?
王老蔫没理会那小吏的喊叫。
他沉默地走到分给他的那块地头。
地不算大,但土质看起来比山东那板结的盐碱地要好得多。
他习惯的,几乎本能的找到了一根木头,用柴刀做出了木柄,装上了锄头,然后当他站在田地里面,挥起锄头刨开已经有些板结的泥土之时,他的动作似乎有些熟悉,但是也有一点僵硬而陌生。
他有多久没真正为自己、为家人耕种过了?
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