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清晰得可怕。
“我不是故意的……”
傅砚青胸口急促起伏,声音颤抖,像被人扼住喉咙,“我只想拦马,没想让你死……”
“你不是故意的?”
陈登云抬起头,眼底血光泛起,冷冷问道:“国丈赏的百两银子,花得舒服吗?”
傅砚青猛地呆住。
那封赏、那晋升的文书,国丈,国舅除掉心头大患的笑靥,眼前忽然全数浮现。
他看见自己捧着银两,眼角压不住的笑意。
想起喝上参汤时,心里的踏实。
看见家宅添置田产时的得意。
那些笑容、那些安稳——竟全是用陈登云的命换来的。
“我……”
傅砚青唇齿打颤,却再吐不出一个字。
小巷骤然涌出无数人影。
诏狱里被冤死的官员、郑家残害的百姓,还有那个替罪的泼皮。
人人双目通红,伸手指向他。
“还我的命!”
“还我的公道!”
声音如潮,直灌入耳。
傅砚青慌乱抽刀,却现手里握的不是刀,而是百两银子。
银子烫得热,他手指一抖,掉在地上,翻滚着滚到陈登云脚边,霎时化作一滩鲜血,淌进他靴筒。
血意冰凉,刺入骨髓。
傅砚青猛地跪倒,喉咙里冲出嘶哑的吼声。
女妖的笑声在半空回荡,尖锐如刃:“呵呵呵……锦衣卫都指挥,也不过是个收钱卖命的刽子手。
这里就你最脏,你又如何守得住心神?”
血水没过膝盖,铺天盖地涌来。
傅砚青的双眼,一寸寸染红。
雾气如潮水推涌,陆青峯竟然哭出了声。
在他的幻梦里,热浪扑面而来,街角却是秋暑天的烈日。
干燥的风吹得嘴唇龟裂,他只觉得肚子里咕咕直叫,像有刀子在割。
“阿青,娘好难受啊……”
他猛地回头。
母亲瘦弱的身子斜靠在街角,脸色蜡黄,额角全是汗。
他盯着母亲蹙成一团的眉头,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空瘪的肚皮,两眼无助的盯着手里的馒头,那是他跑遍全街,才讨来的。
半个冷硬的馒头,捧在手心比金子还重。
“娘,你吃。”
他小声哽咽,把馒头递过去。
母亲摇摇头,抬手轻轻将他的小手推了回去:“阿青,你自己吃吧。
娘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娘,不行!
你得吃啊。”
陆青峯急急摇头,泪水滚落不止,“等你好起来,阿青就不怕饿肚子了。
娘,我再去讨……我去讨……”
他跌跌撞撞奔到街上,怀里攥着破碗,声嘶力竭地乞求:“可怜可怜,给口吃的吧!”
“走开!”
“脏东西!”
烈日毒辣,仿佛要将人活活炙烤。
秋老虎的暑气铺满长街,石板烫得脚掌火辣生疼。
喉咙干涩,像塞了一团枯草,连“求乞”
的声音也嘶哑得难辨。
街角的风卷着热浪扑面而来,却半分暖意都没有。
天道虽炎,人心却比寒冬的冰窖更冷。
女妖的笑声在高空回荡,轻轻叹息,带着戏弄:“啧啧,饥饿、无能、绝望……真是美味啊。
小乞丐,你这一颗心,可真干净,干净得让我舍不得直接咬碎。”
雾藤猛然探下,缠住他手腕,将他猛地拽进那片死寂的街景里。
而另一侧,谢忘川眼前,是熟悉的汀州大宅。
廊檐低垂,竹影轻摇,晨雾尚未散尽。
院中传来脚步声,轻缓而沾露。
“汀儿,吃早饭了!”
多么熟悉的声音,只见母亲笑意盈盈地推门进来,手中托着一碗热气氤氲的粥,香气混着米汤白雾,温暖而安心。
谢忘川心神恍惚,几乎要失声应答。
可下一瞬——
轰然巨响,门板被人一脚踹飞。
冷风灌入,随之涌入的,是一片嘶吼与杀伐。
黑衣山匪蜂拥而入,刀刃在晨光下泛冷,喊杀声震碎屋檐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