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年后的一个寻常的冬日,汴京迎来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天空彤云密布、朔风乍起。
片刻后鹅毛大雪纷扬飘落,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赵歇依旧住在自己的小宅子内,坐在屋内开门赏雪。
自从赵礼长大后,赵歇便很少参与朝中政事。
因为他发现,随着赵礼长大。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懵懂和亲昵,逐渐变成了惶恐和害怕。
只要是自己上朝听政,哪怕是一个皱眉的小动作。
赵礼都要在散朝后小心地来询问,是对自己哪里不满意。
其实赵歇并没有太多不满的意思,只是在走神罢了。
可赵歇越是这样推辞,赵礼心中便愈发不安。
整个朝中看似是赵礼在做皇帝,但大家都在看赵歇的脸色。
长此以往,大家都在陪着赵歇一起演戏。
这样的感觉,赵歇觉得很累。
于是他对外宣称自己寻觅长生,随仙人修行去了。
赵歇就此便淡出大家的视线,只听不说。
赵礼也松了一口气,但仍旧每日小心谨慎,如芒在背。
因为,赵歇手里攥着的是整个天下的兵权。
哪怕虎符不在他手里,大家都认得赵歇这张脸。
所以,赵歇赋闲在家中,也并没有人不开眼地去找他的麻烦。
恰今日雪厚,柳知暖和翠翠一同煮了热茶,喊他来饮。
翠翠给赵歇披上黑色大氅,一同来到庭院中。
这时候,风已经不在那么大了,只剩大雪下个不停。
二十载时光转眼便没,当初容貌俏丽的佳人也难以抵挡时光催老。
二人脸上有了细密的皱纹,脸皮松弛、肤色暗沉。
他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也能感受到这几年的精神状态,已经大不如前了。
如果现在让他两年时间平定天下,还真有点困难。
庭院中,柳知暖握着赵歇的手,不解道:“王爷这么多年了,您为何拒绝有一个子嗣呢?”
“甚至为了不诞下子嗣,还发明了鱼肠避孕。”
赵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虽然陛下说过,孤的子嗣可以无条件继承孤的一切!”
“可孤仍有担心啊!”
翠翠趴在赵歇的后背上,抱着他问:“王爷担心什么?”
赵歇侧着脑袋,脸皮摩挲着翠翠的手背。
他回应道:“孤只要还活着,这句话可以当真。”
“倘若孤不在了,这句话就成了一句空话!”
“首先,孤的子嗣未必愿意甘心当一个臣子,即便他心甘情愿当一个臣子……”
“倘若有人给他披一件龙袍,这天下又要开始折腾了!”
翠翠给赵歇递来一杯茶,笑道:“怎么会呢,他拒绝不就好了吗?”
赵歇笑道:“前些日子卢白来孤这里喝酒,你们没听到这老小子跟我抱怨!”
“他说,一个济南侯,区区七千封邑,这也太少了!”
“赵礼的儿子生下来就有上万封邑!”
“脐带未断,爵位先赐!”
“王爷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吗!”
“咱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结果只给分这么点!”
柳知暖在一旁道:“那王爷,您是怎么回答的?”
赵歇笑呵呵道:“我当时就问他了……”
“你一家几口人啊,让七千户老百姓养活你,这还嫌少!”
“孤可是一块封邑都没有,过得还不如你呢!”
翠翠道:“王爷,你这么说,卢白会不会多想?”
赵歇放下茶杯,吐出一口白气道:“多想也没用啊,那家那个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看卢白给他惯成什么样了,上次见了老尚书杨安民都呲牙咧嘴的!”
“给他再多封邑,也没福气享受了!”
话音落下,赵歇一时间有些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