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乌脸上的灿烂笑容就微微凝固了一瞬。
他那双清澈见底的浅蓝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歉疚的波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
他抿了抿那淡玫瑰色的薄唇,那完美的唇线轻轻抿紧,透出一丝为难。
“抱歉,凯莉……”
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像初春融化的雪水。
“这次……情况有点特殊。”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最不伤人的措辞,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翳。
“可能……不太方便带你一起去呢。”
她脸上那因为兴奋而扬起的眉梢,那瞬间明亮起来的眼眸,那微微张开的、准备继续讨论装备清单的嘴唇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了原地。
一股滚烫的血液猛地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迅褪去,留下冰冷的苍白。
客厅里静得可怕。
午后慵懒的阳光依旧温暖地笼罩着两人,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似乎都凝滞了。
凯莉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突兀而沉重地跳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尖锐的、混合着被冒犯的羞恼和强烈失望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引信,在她体内轰然炸开。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小巧挺翘的琼鼻翕动了一下,下颚线瞬间绷紧。
“哼!”
一声清晰而短促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冷哼从她喉咙里挤出。
她倏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细微的风,那头如同星辰凝结而成的黑色长在空中甩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她没有再看乌一眼,也没有等待他任何可能补充的解释。
事实上,乌在她起身的瞬间,确实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凯莉只是挺直了背脊,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那份摇摇欲坠的高傲,像一只被踩了尾巴又强行昂起头颅的黑猫。
她径直转身,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出清脆而带着明显怒意的“嗒、嗒”
声,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通往楼上的旋转楼梯拐角。
乌独自留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似乎想挽留那抹决绝离去的黑色身影留下的微凉空气。
他淡玫瑰色的唇瓣无声地开合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失落,低低地呢喃了一句,如同叹息散落在空旷的客厅里:
“……大概一周之后,我就回来了。”
这句话,凯莉没有听见。
或者说,即使听见了,此刻被汹涌的骄傲,也绝不允许她做出任何回应。
奢华的卧室内,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面世界的最后一丝光亮。
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在凯莉身上。
她蜷缩在冰冷的、足以容纳四五个人的巨大床铺中央,像一个被遗弃在孤岛上的孩子。
柔软的埃及棉被褥此刻像粗糙的砂纸,摩擦着她裸露在丝质睡裙外的小腿皮肤,带来一阵阵令人烦躁的刺痒。
时间,仿佛被粘稠的焦油拖住了脚步,每一秒都流淌得无比艰难。
墙角的古董座钟出单调而规律的“咔哒”
声,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像沉重的鼓槌,狠狠敲击在凯莉紧绷的神经上。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昂贵的床垫出轻微的抗议声。
身体明明已经困倦得像是灌了铅,每一个关节都在出酸软的呻吟,可大脑却异常亢奋,像一台失控的机器,疯狂地运转着,屏幕上一遍又一遍地滚动着同样的画面。
他纯净的、带着懵懂温柔的浅蓝色眼眸……他拒绝时微微抿紧的淡玫瑰色薄唇……那句轻飘飘却如同冰锥般刺骨的“不方便带你去”
……
“可恶!”
凯莉猛地用拳头捶了一下身下柔软得过分的羽绒枕,出一声闷响。
那呆子!
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浆糊吗?还是雪花?雪山有什么好看的?
……
能有她凯莉好看吗?
……
一股强烈的委屈和无处宣泄的怒火交织着,灼烧着她的理智。
她猛地坐起身,黑暗中摸索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