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庞,被一只覆盖着黑色金属臂甲的大手死死捂住!
指缝间,能看到他紧闭的双眼和剧烈颤动的眉峰。
肩头那圈纯白的兽毛领饰,随着他压抑的颤抖而微微起伏。
这位以坚韧意志着称的圣殿支柱,此刻竟流露出一种不愿面对现实的、深沉的痛苦。
克伊特身为斗气大师,对自己身体的掌控与感知已臻化境。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盘踞在他生命本源、如同附骨之疽的诅咒是何等恶毒。
它汲取着他的斗气本源,侵蚀着他的生机,其反噬之力远寻常骑士所背负的诅咒!
正是因为他的斗气强大、生命本源旺盛,这诅咒才如同跗龙遇水,变得愈庞大、深厚、难以磨灭!
对此,菲利斯和杰德里……无能为力。
他们自己体内的诅咒,就如同悬顶之剑,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他们的意志和力量。
他们如同在泥沼中跋涉的旅人,能勉强维持自身不陷落已是极限,又如何有余力去拯救另一个深陷更恐怖泥沼的同伴?
这种眼睁睁看着挚友一步步走向既定终局,却束手无策的绝望感,比诅咒本身更让他们痛苦!
这情景,何其熟悉?
如同一个轮回的噩梦。
当年那些并肩作战的同僚,不也是这样,一个接一个地在诅咒的折磨下痛苦哀嚎,最终或疯狂自毁。
或者一个又一个的哀求他们亲手终结他们的生命。
或堕落为失去骑士圣辉、只知杀戮的『黑骑士』而被他们亲手终结。
或带着无尽的遗憾和不甘,在病榻上耗尽最后一丝生机……
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着菲利斯和杰德里。
克伊特缓缓放下了那只散着不祥气息的手。
掌心那令人心悸的诅咒能量如同幻影般悄然隐没。
他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阳光、草木香和废墟尘埃的空气,脸上那抹浅淡的笑意重新浮现,甚至更加温暖,更加释然。
“挚友们啊……”
他的声音响起,如同春日的暖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菲利斯和杰德里的耳中,也传入他们被痛苦撕扯的心里。
“……不必为我的离去悲伤。”
菲利斯猛地别过脸去,但克伊特清晰地看到,一滴滚烫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重重地砸落在他脚下化为齑粉的石栏残骸上,瞬间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那宽阔的肩膀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杰德里捂着脸的手,指关节捏得白。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那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沉重呼吸,和他那如山岳般沉稳身躯此刻无法控制的细微战栗,都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翻江倒海的巨大悲痛!
没有哽咽,没有嚎啕。
只有沉默的泪水与身体的颤抖。
这是属于骑士的倔强,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尊严,不允许自己在命运面前彻底崩溃。
更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最为残酷的事实……
死亡本身或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漫长而清晰的告别,和那份深入骨髓的无能为力!
他们痛恨这诅咒,更痛恨无法分担、无法逆转的自己!
克伊特看着身边这两位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老友,看着他们无声的泪水与颤抖,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中也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晶莹水光。
但他嘴角的笑意却越灿烂。
“喂喂喂!”
克伊特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爽朗,带着与他一贯不相称的痞气和不羁,瞬间冲淡了弥漫的悲伤。
“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
他伸出手,用力拍了拍杰德里剧烈起伏的肩膀,又捶了一下菲利斯绷紧的后背。
“现在就把眼泪流干了,等老子真走那天,你们哭不出来怎么办?那我岂不是白死了?连个像样的哭丧都没有,多没面子啊!”
这带着温润气息的玩笑话,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菲利斯猛地转过头,布满泪痕的脸上,那悲愤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噎得一滞。
杰德里也缓缓放下了捂着脸的手,露出那双布满血丝、眼角湿润却已带上了一丝哭笑不得神情的暗色宝石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