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的心猛地一沉。
那张总是带着点懵懂无辜、或者浅浅笑意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未干的泪痕。泪水不断地从他浅蓝色的眼眸里涌出,滑过白皙的皮肤,在下巴处汇聚,无声地滴落在他身前的地面上,洇湿了一小片苔藓。他的眼睛红肿得厉害,浓密的睫毛被泪水完全打湿,黏在一起,显得脆弱不堪。更让她心惊的是,那双总是清澈见底、映着阳光和森林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惶恐。
“你怎么了?”凯莉放下水晶瓶,从秋千上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她从未见过乌哭成这样,这绝不是为了配合她“工作”而流出的眼泪。这种发自内心的巨大悲伤,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毫无预兆地砸在了她的心口。
乌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蓄满泪水、红肿不堪的眼睛看着她,嘴唇微微颤抖着。过了好几秒,他才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手,将一直紧紧攥在另一只手里的东西递向凯莉。
那是一个更大的、凯莉从未见过的水晶瓶。瓶子里,盛满了清澈透明的液体,在夕阳下折射出令人心惊的光泽——那是满满一瓶眼泪!瓶身冰凉,握在凯莉手里,却像一块烙铁。
“都……都给你……”乌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心肺中挤出来的,“别……别不要我……”他说完最后几个字,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低下头,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逸出,比刚才那种无声的流泪更加刺痛人心。
凯莉完全懵了。她握着那个沉甸甸、冰凉的水晶瓶,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炭。乌那句带着巨大恐惧的“别不要我”,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在她心上剐过。
“谁……谁说我不要了?!”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和一种陌生的慌乱而拔高,显得有些尖锐。她向前一步,下意识地想靠近他,想抓住他颤抖的肩膀,想把他从那种巨大的悲伤漩涡里拉出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比看到最珍贵的药草枯萎还要强烈百倍。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把这个单纯得有点傻的精灵弄丢了。
乌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惊得抬起头,泪水还在不停地滚落。他抽噎着,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眼神破碎而茫然地看着她,似乎在努力理解她的话。然后,他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凯莉腰间那个装着契约的皮囊。
“可是……”他哽咽着,声音含混不清,“契约……写满了……要……要结束了……”
写满了?结束?
凯莉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立刻手忙脚乱地扯下腰间的皮囊,指尖因为莫名的恐慌而微微发抖,几乎是粗暴地将那张卷起的羊皮契约抽了出来,飞快地展开。
夕阳的金辉洒在古老的羊皮纸上。凯莉的目光急切地扫过那些她亲手写下的、密密麻麻的条款——关于眼泪的份量、交付的时间、她承诺的浆果和所谓的“保护”……一切似乎都没变。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卷轴最末端,她当初预留的空白签名处。
就在乌那缠绕藤蔓般的精灵印记旁边,原本空白的地方,不知何时,悄然浮现出一行极小的、闪烁着极其微弱银光的文字。那文字并非人类通用语,也不是精灵语,而是一种古老、神秘、带着契约力量的符文!凯莉作为药剂师,对这类蕴含魔力的古老文字有过粗浅的了解,勉强能辨认其意:
“当收集者之心为契约之泪所动,所有泪水将化作星辰之吻,烙印于说谎者的唇上。”
凯莉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她死死盯着那行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流转着银辉的小字,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刺穿了她所有的算计和伪装。说谎者?她承诺的浆果和保护,比起乌眼泪的真正价值,何尝不是一种欺骗?为契约之泪所动……她刚才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恐慌和心疼……
就在她读懂这行字的瞬间,异变陡生!
她手中那个沉甸甸的、盛满了乌眼泪的水晶瓶,毫无预兆地变得灼热滚烫!瓶身剧烈地震颤起来,仿佛里面囚禁着无数不安分的星辰。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