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暮色开始侵染天际。院子里静悄悄的,堂上却红烛高悬,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程初芍心里七上八下,抱着宝瓶的手心又开始出汗。
在这里的是宋珩、而不是丁家姑爷,这是他的地盘,也不是别的什么地方,自然没人会逼着她当丁家小姐。可,这架势说不是去拜堂,鬼才信。
身边人却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什么要把这丁家小两口扮演得更像些,最好提前演练一番,生得到时候出纰漏。
程初芍心说,宋珩明儿就滚蛋了,还能有什么丁姑爷来给她真刀真枪地拜堂?
索性随波逐流,看他们闹什么幺蛾子。
她心里其实也隐约有着猜测,只是不大确定,又觉得有些好笑。
但,被人扶着走到喜堂,手中宝瓶被接过去,又换了一截红绸布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想要掀开喜帕看对面的人。
“娘子莫心急,拜完堂回洞房再揭也不迟。”
声音不大,四下里还是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程初芍脸红了,僵着身子轻斥:“你这是做什么?一把年纪了还玩过家家……”
“这是送给娘子的生辰礼,不行吗?”男人温柔地反问。
程初芍按捺住抚摸发烫脸颊的冲动,心说,这般离经叛道的生辰礼还真是罕见。
“等等!你是不是为了以后少过一个纪念日,所以才这么干的?”
宋珩无言以对,“胡说八道!你要是愿意,每天都可以是纪念日。吉时要过了,赶紧开始吧。”
十五诶了一声,欢欢喜喜扯着嗓子喊:“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程初芍虽嘴上抱怨,但身体十分诚实,配合着完成了这简陋的成亲仪式。
两人很快被轻轻的笑声、道喜声簇拥着送入洞房。
喜帕再次被同一个人揭开,却换了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俊脸,不知何时套上了一身大红喜服,虽然布料略显粗糙,尺寸似乎也略小,但还是衬得郎君容颜如玉,一双眸子璀璨似星,看得她这个假新娘子心神摇**。
这里没有宾客,宋珩也不需要出去喝酒,便轻轻松松坐到了她身边,还随手捡了个花生剥壳给她吃。
程初芍讷讷转头,这才发现,这间房并非方才那间,摆设不大一样,虽然不是铺天盖地的红,但起码红烛点上了,喜被换上了,就连**也撒了一大堆花生栗子之类的吉祥吃食。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宋珩坦然道:“就你吃面那会。刚好你们那箱笼里不是有么,我就顺便拿来用了。”
程初芍看着他,神色一言难尽。
他一挑眉:“怎么?不跟我用,还想跟谁用?”
程初芍默默往他嘴里塞了颗花生,而后瘪了两个字出来。
“谢谢。”
飞快抬头看他,又红着脸说:“我很高兴,这份生辰礼我很喜欢。”
宋珩摸摸她的鬓发:“我也很高兴。”
包括十五在内,绝大多数人可能都会觉得,他这么做最多是在讨程初芍欢心的同时弥补一番当时仓促成婚的缺憾。毕竟,那会儿他躺在**昏迷不醒,就连拜堂都是小弟宋理抱着大公鸡替他拜的堂。
然而,他们俩都清楚,今日这场简陋的婚礼对他们的意义绝对不仅于此。
一年前的那场婚礼,他们都没能参与其中,而后因为种种原因,他们也一直没越雷池半步。即便婚书早已立下,可直到今天,牵着一身大红喜服的她,走进这间仓促布置的婚房时,他才真正有了两人已经名正言顺成婚的感觉。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无数缱绻情丝于静默中蔓延,将他们网在其中。
宋珩牵起她的手。
他想,今天,他不会再当君子了。
可惜,只来得及索了一个清浅的吻,对面那双桃花眸就瞪圆成了杏核。
因为近来操劳不如从前纤白娇柔的小手爆发出极大的力量,一把将他推开,还以一副羞耻表情揪住了自己的前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