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说到哪儿了来着?”
程初芍难得露出个极甜美的笑,声音也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将军大人忘性真大,这么快就不记得了。自然是说到那位表姐自幼失怙,寄人篱下,十分可怜,你念着身世和她有些相似之处,便心生怜爱……”
虽然她神色柔和,宋珩还是隐约从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
他假咳两声,不自然地反驳:“胡说八道!什么怜爱?我分明说的是同情!”
“哦,看来你记性还是挺好的嘛,怎么方才又装不记得了?”程初芍幽幽质问。
宋珩只能举白旗投降,如实招来。
“其实,当时也怪我不小心,一不留神就把那块玉弄丢了。因是我母亲留下的,我和小九一人一块。不知为何,祖母对这玉也很看重,我不敢声张。私下找了许久没找见,后来没法子,十五还提议去外头重新订做个一模一样的蒙混过关。没多久,世子夫人就把我请了过去……”
说到这里,他语气已变得幽凉,程初芍也猜到了后续的大致事件发展。
无非是那玉被郑乔荞捡了去,又或是被她主动“顺手牵羊”拿走的,拿去跟郑氏说这是他们俩的定情信物。
私相授受不作数,为了自家侄女的声誉,郑氏自然要出面敲定这门亲事,名正言顺把侄女变成儿媳,才算是圆满。
程初芍不禁联想到先前陆续打听来的有关郑氏的一些琐碎八卦,如郑氏曾莫名其妙丢了管家权,被二三房分而蚕食,又向来不受老夫人待见,等等。
巧的是,这些事发生的时间点恰好是在宋珩孤身离京之后。
程初芍本就怀疑过这对继母子之间发生过龃龉,这也是大户人家常有的矛盾,却没想到,这龃龉里头竟还有个表姑娘郑乔荞横插一脚。
果然,宋珩接下来的讲述跟她猜想的大差不离。
唯独有一点让她最想不到的是,郑乔荞居然上吊自杀未遂过!
荣安堂内的下人房里,昏暗灯火下,桂嬷嬷也在唏嘘地说起这件事。
“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从小就没了父母,又没有亲兄弟,族里也不看重她,唯有世子夫人这个年岁相仿的姑母对她颇多关照。自打世子夫人有了七公子,腰杆挺直了,就开始三不五时地把人接过来小住。老夫人什么都不说,其实哪里猜不出她的心思呢?她想扶侄女做这个大少夫人,将来后宅便能多个帮手,也不必太过担心和大公子之间生出隔阂。这也在情理之中,可老夫人一开始就不满意……”
桂嬷嬷点到为止,春景却很快听懂了。
世子夫人的父亲还有个官儿做,其他叔伯却不争气。
从某种角度来看,郑乔荞父母双亡,财产不丰,族里也没几个得力的人,整个就一贫寒孤女。想要嫁入高门大户,简直是做梦!
以郑氏的身份,能当上如今的世子夫人,也就是因着是嫁做填房,老夫人调低了标准。可郑乔荞还远不如郑氏,又非填房继室,这门亲事老夫人怎么能答应呢?
当然,老夫人也不是那等势利的人,又向来偏爱长房这对自小失母的孙子孙女。如果大公子愿意娶,别说是郑乔荞,就是一个农女,恐怕老夫人也能松口。
可,看老夫人的态度,大公子倒不像是对这位表姐情有独钟的样子。
“我当年瞧着这姑娘也有几分喜欢,生得好看是一回事,再就是性子圆滑会做人,每回见了我都叫得亲热。只是,她来府里次数多了,情况就不大一样了。说来好笑,她第一回见着大公子似乎是走错路,误入春晖院那头。后来不知怎的,她竟回回都能走错路,回回都能撞上大公子或旁的什么人……”
春景咦了一声,“不对,那会儿她应该至少十三四岁了吧,这么不避忌的么?”
桂嬷嬷摇着头笑了笑,“早年我就看出来,这姑娘身上有股不服输的韧劲儿。那会儿大公子待她不赖,老夫人怕激得他生了逆反心思,也怕这姑娘出昏招,便什么都不说,只冷眼看着。大抵是看出老夫人不喜,她就日日来荣安堂陪老夫人说话。老夫人的脾气你也知道,动辄撂脸子的,大少夫人都受不住呢,她那会儿才半大姑娘,却能从容应对,从没红过脸掉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