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初芍心中微动,试探着把药碗放下。
“小雪,你鼻子这么灵,该不会闻出这药材是什么了吧?你能吃吗?”
被高烧折腾得头昏脑涨的宋白猫无力眨眼,直接低头,将个毛茸茸的猫头探向药碗,以实际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粉红色的小舌头快速舔舐着碗底的浓稠药汤,似乎感觉不到其中苦意,还因为动作太快,些许褐色药液被带得飞溅到下巴、胡须、鼻头上。
宋白猫吭哧吭哧把药汁舔了个干净,慢吞吞抬头,并抬起下巴,默默看她。
这已经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动作之一。
每次宋白猫吃完饭都会这么做,刚开始她还不懂,后来才知道,这是要她给它擦嘴的意思。
她也是从那次之后才开始留意到,这只猫儿怪癖多多,其中就有从不给自己舔毛这一桩。
程初芍心领神会,早捏着手绢备着了,见状马上凑上去给猫主子擦嘴。
动作轻柔又利索,宋白猫被服侍十分熨帖。
他看了程初芍两眼,犹犹豫豫地上前两步,探出头,主动蹭了蹭程初芍的手。
程初芍大为震惊。
要知道,相处这两个月以来,小雪对她做出过的最亲密动作,只有偶尔翻开肚皮对着她,似乎在请君采撷,可等她喜滋滋上手撸之后,很快就能看到小雪的白眼。
那种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抗拒、但又为了生活被迫营业的气质,程初芍简直看得再清楚不过。
小雪不仅不给自己舔毛,也从来不舔任何人,哪怕那人手里拿着它最爱吃的食物。
像这种主动蹭蹭表示亲近的动作更是从未见过,简直都能比得上铁树开花了!
程初芍觉得,自己肯定是烧糊涂了,才会被这么简单的一个蹭手动作杀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殊不知,看着她这副作态的宋珩本猫此刻竟大为懊恼。
他怎么一时热血上头,竟顺从猫儿身体的本能做出这般羞耻的动作,简直是丢死人了!
这种用大脑壳去蹭别人的手求抚摸的动作,他在三岁之后应该就没做过了吧?
宋白猫羞愧不已,赶在程初芍愣神之际,甩了甩尾巴,刷地跳上书架,找了个程初芍伸手够不到的地方,安心睡大觉去了。
程初芍反应过来,暗笑不已,在书架底下软声喊了好几声小雪,都没得到回应。
她轻手轻脚踩上椅子一看,笑容却是一滞。
原来,小雪并不是故意不理她,而是已经睡熟了,还发出了轻轻的呼噜声。
不是它平时最常用的趴坐式或圆球式睡姿,而是侧着身子,四足直挺挺向前伸,看上去就很僵硬,很不自然。
程初芍试探着摸了一把,小雪却毫无反应。
毛茸茸的身体滚烫得惊人,身体肌肉紧绷着,双目紧闭,看上去很不好受。
猫儿作息跟人大不一样,虽然在人看来它们睡得多,但其实它们睡得很浅,很容易被一丁点大的动静惊醒。
小雪又是个“猫中警长”,警惕程度比寻常猫儿更高,睡觉时更是从来不会采用露出肚皮的姿势。像这种程度的抚摸,平时的它会很快睁开眼睛,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然后起身换个远离她的地方继续睡。
可今天,程初芍摸了好几下,它都八风不动,俨然化身成了一块沉默的热炭。
“所以,刚刚其实已经很难受了是吗,却还要强撑着跑过去主动吃药。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怎么能叫人不心疼呢?”程初芍喃喃自语,忍不住轻轻点了点猫儿雪白的额头。
她心里捏了把汗。
因为小雪向来和普通猫儿不同,她也渐渐习惯了不用寻常思维去看待小雪。尤其是这次岁寒藤事件之后,她对它莫名有了种强烈的信任感。
小雪从来不会像普通猫儿那样调皮捣蛋,也不会一惊一乍,失手商人。它做的大部分事情似乎都是内在逻辑自洽的,就像吃玩饭要找她擦嘴这事一样。
所以,她并不认为小雪会对宋瑗做出什么过分举动,也就毫不犹豫地护了短。
但,这种莫名的信任感也让她暗自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