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曲沃之时,他虽不受父王重视,府中比不得其他公子的奢华,但好歹也是先王后的嫡亲之子,身份尊崇,像钱财这种身外物,从不曾有短缺。
他是个惯于未雨绸缪之人,早在出征前,便设想过有可能会陷入后勤补给不足的境况。
于是特地吩咐了尹笛,命他带了近半数的家私。在他看来,这已是不少的钱两,足够普通平民花上七八辈子了。
可真正入了军营,才发现开销如此之大。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
军队就是个吞金器,每一天都在消耗海量的钱财。而姬逸之为了让士兵们过得更好,又增加了不少额外的开销。
安抚士兵时,他习惯性大方出钱犒劳,医官添置药材时,他也要求用好些的药物,一月下来,不经意间,花销了大笔的钱。
再加上击退徐卓,让其退守回临城后,他又派了人去附近安定的城镇买了许多酒肉回来犒赏三军。
以致时至今日,他可用的银钱,在不知不觉时已消耗了七成。
“公子,若不是今日这笔开销,咱们的钱还够用个十天半月的,可今儿个,士兵们见惯了您平日的大方,以为您定是给得起的,都可劲的把军饷掏出来给那些村民,这一下子...就...”
尹笛说着话,面上的尴尬又更甚了几分。
蒋简看见了他的神色,又瞧了瞧公子皱起的眉头,上前走到姬逸之身边,施了一礼,低声道,“公子如有难处,鄙人愿先将您发放的饷钱拿出,再不够,老兵们也都会愿意先拿出来的。”
临行前他和阮歌假设过三公子会在战场上遇到的各种可能,也作出了相应的计划。
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一国公子姬逸之,不仅缺粮缺人,还会缺钱...
“不必,那该是给你们的军饷,你们就收好。”
姬逸之走到众将士前,解下了随身的玉佩,举起道,“诸位,军中的现有的财钱有限,待回了曲沃,我定当如数奉还!”
语罢,他将手中的玉佩用力摔下,顷刻间碎于地面。
“公子!”
尹笛与蒋简几乎同声出口,尹笛的反应还要大些,他知道这是公子的爱物,是他常年佩戴在身上的玉佩,多年来更衣换服都不曾褪下。
至于这玉佩的价值几何,他偷过了那么多的宝物,还是能估摸到它的不菲。如果不摔它,而是将它抵作钱来还给他们,岂不是更好?
他全然是一脸懵地看着公子,不知他怎舍得把它给摔了...
士兵们也在窃窃私语着,没有人懂,公子这是何意。
蒋简却没有这个疑惑,以他那么多年的见识,能够看得出,姬逸之身上的玉并非是寻常的玉石,而是只有王族才能持有的特殊玉器。
这种玉佩,有着专属的颜色与纹路,他能辨认得出。这东西是无法拿到商市去贩售的,否则一旦被发现,便是僭越王族的死罪。
姬逸之摔了它,虽看起来只是失了件财物。但不代表它不重要,相反,它对姬逸之来说,弥足轻重,这代表了他的身份。
公子此举,定有他的深意。
姬逸之没有理会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的尹笛,躬身将碎在地面的玉块挨个捡起,复道,“凡今日出钱者,皆领碎玉一块,以此为凭。”
“这...这...”
大家明白了公子是怕口说无凭,以此为证要他们放心,但也没人敢去领碎玉,不管谁心里信或不信公子之言,只要谁去了,不就表明了不够信任公子吗...
出了钱的士兵都踌躇着,为难得无人敢第一个上前。
姬逸之自然也看出这一点,他向着蒋简点了下头,以眼神示意他,蒋简会意后,第一个走来,双手做捧状,从他手里取走了一块碎玉。
“鄙人谢过公子。”蒋简躬身一礼,道。
“还有哪些人,都来领。”姬逸之望着士兵们,招了下手。
“是...”
见有了蒋教头带头,几个士兵才相互递了眼色,结伴走出来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