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歌听见他的动静，眼眸侧了侧，看见他望着桌面，下颌鼓起，右手紧攥着酒杯，她不用再抬眼看对面的姬淮和嬴诗颜，都知道是他会这样是因为他们的互动。
她端起酒樽慢品了一口，料想他心里再难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会太过表露出什么，他要满足晋王的心思，多几个看嬴诗颜的眼神就够了。
从姬淮和姬逸之入座，她就瞥见晋王始终在他们兄弟间来回注目着，姬逸之的小动作他必然能看到，而且他也想让她看到。
往姬逸之饮尽的杯中倒满一杯酒，阮歌不甚在意地在他和嬴诗颜之间望了望，悄声道，“你父王在看着。”
姬逸之闻言，感觉到她所说非虚，皱起眉迫使自己抬头看向嬴诗颜，阮歌也假作是跟随他的眼神望过去，稍息又像发现了他对嬴诗颜的不同，她敛了眸，侧过身把目光转向一边。
众人前若用言语则太假，以细微的动作，更易让多疑的晋王相信，他们配合得还不错，她察觉的到晋王的眼神在渐渐挪开。
做戏做足，她的神色未改，肢体移成斜侧着，与姬逸之同在一个席位，却侧身背对他。
二人距离更加疏远，显得尤为不亲切，她也不再饮酒吃食，只含着笑看殿中的人道贺献礼。
既然开始了，就要在晋王面前把他想看到的，将他后宫里争宠的那些女人会做作的事做到底。
他是抓住了全天下女人共同的一点心思，那便是她们都看不得自己的夫君心头有别人，这无关爱不爱，只是在较量着和别的女人比谁更有魅力。
但她不同，她从不把姬逸之当成她的夫君，可晋王想看，她也能作给他看。
余下的几位公子都献完了礼敬完了酒，各归各位后，丽姬宣进了歌舞，舞女们的绫罗飘起，粉饰殿内的一片太平祥和，公子们对樽饮酒，夫人们笑意绵绵。
阮歌也低首浅笑着，只盼着宴席上的时间能过得再快点，再笑下去，她的脸都要笑僵了。
坐的久了，她稍动了动，手无意间触碰了下身前的案几，她感受到案几在轻微的颤动，她没有回身看姬逸之，不知道他又在做什么。
是装作看到嬴诗颜而气得发抖了吗？戏太过了吧...
过了须臾，案几的颤抖仍未停，逐渐变得肉眼可查，她放下手用了力按住，不再让别的人看到异样。
她没有回眸，只用他能听到的声音道，“姬逸之，你够了。”
他听见她的声音，尽全力克制住心口涌起的悸痛，从案上收回了手，抵在两只膝盖上，面色缓转为苍白。
还是躲不过这种疼痛的来袭，嬴诗颜的那种眼神带给他的熟悉感就像饮了鸩酒，毒发后痛意漫上心头，他控不住，忍不下。
倒了几杯酒饮尽，席位上的酒壶已空，没有足够多的黄汤让他麻醉自己，心悸的痛感愈演愈烈，连带着额间都开始阵痛。
殿内通风舒凉，他却渗出汗来，这种不受控制的恐慌太过陌生。
两膝的蔽衫已被他的双手攥扯得衣料变形，因疼痛而虚乏的气力也快支撑不住他跪坐着的姿势。
在将倒之际，他从案下一把抓住了阮歌的裙摆。
“姬...”
她差点下意识地把他一掌掴开，抓人裙摆这种举动，都是些登徒浪子调戏良家妇女时惯用的手法，他姬逸之怎敢在殿席之上对她做这种不耻举措！
要不是看到他苍白的面孔，她蓄了力的手才不会只搁在袖中，哪怕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也有办法不让他好看。
“你...”
“帮我。”
她话还没问出口，他已先言，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些严重，她装作要倒酒，往他身边靠了些，酒壶倾到最低，却没倒出半滴。
放下酒壶，她顾了一下四周，好在大家都在说笑，晋王在同丽姬言语，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阮歌眼睛望向其他地方，唇齿未动，悄声道，“明知有病，还喝多引犯，你是在发什么疯？”
她听府里的下人说过，他上次生病，经宫医的诊断就是因过量饮酒所致，席上的这一整壶酒都被他喝光了，她只当他又是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