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大王,阮将军已接秦国公主和使者至大殿阶下。”来人单膝跪于殿尾,与殿上王位相隔足有八丈远,他低首扬高声音道。
金丝楠木桌旁,描金云纹铜鼎里燃着涎香,晋王似若思索般地望了一阵袅袅青烟,抬手指向姬淮道:“由你亲自去接秦公主入殿。”
又转向看着姬逸之,“你就同李丰去安排照顾来使的一切事宜,替孤分忧。”最后四字意味深长地语重。
“是,儿臣遵命。”
“是...儿臣遵命。”二人皆应声答到。
姬逸之知道,父王是故意支开他,以免嬴诗颜起疑,但也奈何不了王令,只能下了殿随着李丰而去。
姬淮退下雕刻精致花格的殿门,前去迎接嬴诗颜,他步下红岩长阶,冲着一队之首的阮歌拂袖示意。
官阶不足入殿的文武百臣,统一肃立在队伍两侧,以晋国官礼迎接秦国公主。嬴诗颜所乘垂挂千珠的大轿尚在浩**的队伍中央,队首阮歌只身立于众位兵将之前。
身着戎装的她走向前来,揭面向姬淮行礼,双颊的梨涡并不影响她的英气,军靴掷地有声,开口清脆爽利,“属下参见二公子,左右,迎秦公主下轿。”
姬淮,姬逸之虽貌无差别,但阮歌从不会认错。
“起来吧。”姬淮整理完衣衫,又昂了首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挺拔。
阮歌起身间,不经意望见了远处殿外回廊中,立在檐下的姬逸之,她和他,又是多年未见。
他站定着,看着自己的方向,阮歌握了握随身的聆泫剑剑柄,她知道姬逸之不像她可以目视三里,也不会认得这把剑,但这,已成为她在遇上他时,习惯性的动作。
这把剑上,有他不会记得,她却未曾忘记的回忆。
姬逸之却忽略了这个细节,尽管看得模糊,他也只不错眼地盯着轿里走下的人。
嬴诗颜由侍婢扶下轿,她抬眸看见眼前,亲来迎接她的公子,唇角扬起一抹笑靥,六年了,他模样倒变得不多。
“晋国二公子姬淮,见过公主。”姬淮向前施礼。
嬴诗颜俯身回礼,水蓝细绸的衣裙随风扬至身前,天青色耳坠稍有晃摆,白皙的额头下眉目温婉。
“在下秦国使臣鲁涵,参见淮公子。”一旁的使臣弓腰福礼,敬声道。
“请公主与鲁大人入殿。”姬淮向着大殿,做了个相请的手势。
嬴诗颜颔首应下,从他身侧走过时,眼睫微翘,悄声的嗓音温软棉柔:“原来,你叫姬淮。”
姬淮闻言,呆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领着嬴诗颜入殿。
随姬淮而下的宫正,立刻扬过手中持着的拂尘,拖长声音道,“礼--”
肃立在队伍旁侧的大臣,便全然躬身拱手礼拜,动作一致,目送二公子同秦公主入殿。
见她往着自己的方向靠近了,姬逸之这才从走廊上转身离开,跟着李丰不见了踪影。但他深邃眼眸里的失望,他的落寞,甚至紧咬的牙关,都被尽收在阮歌眼底。
“真是逊得很,不管哪一次,都只落个单相思。”话是嘲笑的话,一向不卑不亢的阮歌,语气竟弱了下去。
嬴诗颜同使者拜见晋王,使者说明了来意,诚与晋联姻。
冕冠上垂放的九旒,难掩晋王面含的笑意,他端详着嬴诗颜,慢道:“诗颜长大了,比起以前,更有公主的样儿,越发好看了。”
“晋君谬赞,诗颜六年前幸受晋君照顾,一直感念于心。此番父王命儿臣再来晋国,亦是为报答。”
晋王盘转着左手的扳指,带着叹息得开口:“秦王的意思,孤明白。”
秦晋两国,在诸侯国中本就最为强势,若再能强强联手,吞并他国,二分天下便指日可待,这,便是两位国君心照不宣的暗意。
不过,至于平分秋色之后又该如何,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可惜......孤的大公子英年早逝...”晋王稍有停顿,再缓缓道:“如今年岁能与你相配的便是二公子姬淮,诗颜可愿意啊?”
她自然是愿意,从六年前她就愿意,前来和亲,也是她主动向父王提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