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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前后跑了四趟厂,第一次拎了两斤白糖,张师傅没接;第二次带了自家腌的咸菜,张师傅才留他喝了杯热茶。
光等纱线就等了半个月,张师傅说 “好棉得等新疆那边运过来,市面上的短绒棉太糙,给娃穿不得”,林凡便每周去厂子里盯进度,有时赶上张师傅加班;
还帮着递杯热茶,看他戴着老花镜,眼镜滑到鼻尖也没扶,只是眯着眼,指尖捏着纱线凑到窗边的光线下看,每根纱线都要在指尖捻三遍,确认没有毛糙才往织机上绕,织机 “咔嗒咔嗒” 响,纱线穿过综丝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有次林凡撞见张师傅把不合格的纱线扔进废料筐,那筐里已经堆了小半筐,张师傅抓起一把短绒棉纱,手腕一扬就扔进去,“咚” 的一声,纱线溅起细棉絮,他盯着筐里说:
“娃的衣服不能凑活,这纱线织出来的布,洗两次就起球,咱不能坑人家爹妈。”
林凡伸手捏起件浅蓝 T 恤,指尖刚碰到布料,就觉得软乎乎的,还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温乎气。
那是 32 支新疆长绒棉的特性,纤维比普通棉长两毫米,摸起来像三伏天晒透的棉被里子,软中带着点温吞的糙感,洗十次都不会发硬。
他对着刚爬过墙头的阳光举起来,布料透过来的光是淡淡的蓝,像初夏的天空,透光却不透亮 —— 纱线织得密,连袖口的走线都齐整得能当尺子量,针脚细得要用指尖捋着才能数清,每厘米八针,一根都不差。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蓝的的确良衬衫,衣襟处的走线早就歪了,袖口磨出的毛边能揪出细纱,是三年前在夜市地摊上花八块钱买的,去年洗的时候领口破了个小洞,他用针线缝了缝,一直穿到现在都没舍得扔。
“这料子真顶!”
王猛凑过来,粗手掌攥着衣摆使劲扯了扯 —— 他年轻时在工地搬砖,手上力气大,普通棉布经他这么一扯准变形,去年帮邻居搬家具时,他攥着棉布沙发套都拽出了褶子。
可这 T 恤却只轻轻弹了弹,松了手就恢复了原样,连点褶皱都没留。王猛嗓门本就大,这会儿一激动,声音撞在对面供销社的水泥墙面上,反弹出点嗡嗡的回音:
“嘿!这料子软得能当尿布用!比我家娃那件洗硬了的旧褂子软十倍!我家娃上次穿那旧褂子,哭着说‘扎胳膊’,我媳妇用热水泡了三次,又用石头捶了捶,还是硬邦邦的!”
这话正巧被路过的刘大妈听见了。她拎着的菜篮子里,青椒是刚从早市挑的,带着点露水,塑料袋一捏就 “窸窣” 响;
还有块刚从肉铺割的五花肉,是三层肥两层瘦的好肉,油汁顺着篮子底的细缝往下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油圈,风一吹,油味混着油条的香飘过来。
刘大妈吸了吸鼻子,才停下脚,探着脖子往纸箱里瞅,眉头皱得能夹起根针:
“猛子,这是啥新鲜玩意儿?你俩不卖作业本,改卖衣服了?”
林凡赶紧递过件米白 T 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