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穿了件石榴红的罗裙,裙摆铺在榻上,像落了半捧燃得正盛的榴花。
日头西斜,暖黄的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发间,鬓边那枝晚香玉衬得肌肤莹白,团扇轻摇时,裙角随微风微动,竟比案头那幅《荷塘清夏图》还要鲜活几分。
陆曜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淡痕,他却浑然未觉——方才她喃喃自问的话还在耳边绕,“相识不足三月,怎会生出执念”,可他分明记得,当初在京郊上初见她时,不过是惊鸿一瞥,往后几次往来,算下来也不足三月,却早已在心底烙下了她的模样。
“你发什么呆?”陈稚鱼思索片刻后无解,才转眸看过去,见他迟迟不落笔,笑着扬了扬团扇,“莫不是真的生疏了,画不出来?”
陆曜回过神,指尖轻轻刮了刮鼻尖,眼底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望着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当初我对你动心,也不满三月。”
陈稚鱼握着团扇的手猛地一顿,脸上的笑意僵了瞬,随即染上一层薄红。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裙角,石榴红的料子映得指尖都泛着粉,半晌才抬头瞪了他一眼,语气却软得像棉花:“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
陆曜低笑出声,抬手蘸了浓墨,笔尖在宣纸上落下第一笔:“没什么,只是觉得,人心这东西,从来不由时日长短定夺。”
窗外的风轻轻吹进,带着晚香玉的香气,也吹得宣纸上的墨痕缓缓晕开,一如他此刻心头翻涌的温柔,悄悄漫了满纸。
他素来笃信她的好,更深知若自己稍有迟疑,以她这般品貌才情,定是旁人争相呵护的珍宝。
这世间慧眼识珠者原就不止他一人,旁人又非眼盲,怎会瞧不见她的熠熠光华?幸而上天垂怜,予了他一双识玉的眼,才未教他与这般良人错失在光阴里。
陆曜嘴角生笑,眼里与心里,都是毫不掩藏的浓重爱意,笔下的墨线便蔓延开来,先是勾出她鬓边那枝晚香玉的轮廓,笔锋轻转,连花瓣边缘微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他目光落在她垂眸时眼睫投下的浅影上,笔尖顿了顿,又蘸了点赭石调的淡墨,细细晕染在宣纸那处,竟真有了暖光下绒绒的质感。
“你总盯着我看,倒叫我坐得不安稳了。”陈稚鱼指尖捻着团扇的竹柄,耳尖还泛着红,却忍不住抬眼望他。
恰见他抬眸看来,眼底盛着的温柔像浸了水的墨,浓得化不开,她心口一跳,忙又垂眸。
却听他低低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你方才瞪我的模样,也该画进去才是。”
“胡闹。”她嗔了一句,却没真的生气,只悄悄抬眼,透过眼睫缝看他作画。
只见他笔下的石榴红罗裙,并未用浓艳的朱砂,反倒以胭脂掺了藤黄,层层晕染,竟画出了裙摆被风掀起时那抹流动的艳色,像真有半捧榴花落在纸上,要顺着宣纸淌下来似的。
陆曜画到她握着团扇的手时,停了笔。陈稚鱼察觉,便问:“怎么不画了?”
他抬眸,指尖点了点宣纸那处:“你方才握扇的姿势,指尖微蜷,带着点羞恼的软意,我得仔细想想,哪笔能描出这份模样。”
这哪里是作画,分明是借着作画的由头调戏于她!
陈稚鱼脸颊更红,索性把团扇往膝上一搁,偏过头去看窗外:“爱画不画,我才不管你。”
话虽如此,指尖却轻轻摩挲着裙上的缠枝纹,耳尖却始终朝着他的方向,连晚香玉的香气飘过来,都觉得比往常暖了几分。
陆曜低笑着摇头,笔尖蘸了清水,将方才调的淡墨晕得更柔,缓缓落在宣纸那只手的位置。
墨色由深及浅,竟真描出了指尖微蜷的弧度,连指节处淡淡的粉晕都借着水墨的晕染显了出来。
他望着纸上渐渐清晰的人影,又望向榻上那抹石榴红,轻声道:“画得再像,也不及你半分鲜活。”
陈稚鱼目光一颤,缓缓转过头来。两人目光相对,他眼底是藏不住的情意,她眼底是未散的羞赧,却没再移开视线。
窗外的风又起,吹得案头的宣纸轻轻晃了晃,陆曜笔下的最后一笔恰好落下——那是她唇角弯起的半抹笑,浅得像被风拂过的水面,却藏着满纸的温柔。
而此时的恭华院中,廊下的风灯才刚燃起,昏黄的光映着恭华握着茶盏的手,指节因用力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