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陈是三代世交不假,可说到底,还是两家人。
况且作为旁支小宗,陈子履有自自知明,不好意思常登门拜访。
半熟不熟的,怎么好意思躲到后院偏厢,脱了衣服干等呢。
传出去,有不尊重当朝阁老,举止不端的嫌疑。
可是一身狼狈回座,也太不像样了,有损封疆大吏的威风。
左右都不妥,一时竟被难住了。
紫鹃在旁连连哀求,坚称自己手脚快,两三刻钟就能办妥当。
又搬出街坊邻居的交情,左一个陈九哥,右一个陈九哥,请求开恩。
陈子履想了一下,决定折衷应对。
“你去把旦兼兄……还有美周兄叫来。偷偷的。我在这等着。”
说着又指了指身上:“走快两步。”
紫鹃一听顿时喜出望外。
旦兼兄是何准道,何家的长子。美周兄是黎遂球,何吾驺的得意弟子。
年轻人的脾气总是小一些,一顿板子看来可免。况且有少东家陪着换衣服,自然更加妥帖。
于是连忙放下宣纸颜料,快步回到大厅,把两人叫了出来。
何准道到了一看,气得连连摇头。瞪了紫鹃一眼,令其马上安排厢房,暖炉和熨斗等物。
黎遂球想笑又不太好意思,一边忍俊不禁,一边护着前往后院。
还好颜料是干的,到了偏厢,摆上一壶热茶,脱了外衣就可以去洗熨。
黎遂球是广东的大才子,号称七步成诗,可以连咏十首。
他听完莱州火器局的情况,对铸枪造炮大感兴趣,一直问东问西。
言语间,大有回广东小试牛刀的意思。
只可惜,朝廷对鼓励工商还没有定论,也不知让不让搞。
一时间,外间熨斗烫过湿衣服,滋滋作响。三个男人围炉谈天,倒也不太尴尬。
陈子履说了一通,又道:“紫鹃洒的几盒颜料倒是珍品,替旦兼兄可惜了。”
“却不是我的。想来是三姐的。”
“哦?三姑娘也到京城了吗?”
“去年来的。本想着求太医诊治一番,不想到了京城,竟病得愈发厉害了。唉!”
陈子履大吃一惊,连忙问起内情。
原来何准道口中的三姐,正是何家的三姑娘,现下约莫十七八岁。
按理说,这个年纪就算还没成亲,也该定亲了。不会千里迢迢来京城的。
不料还没出阁,忽然染上了病症。
有时咳嗽得厉害,有时却会因为多走了几步,就累得昏厥过去。
广州的大夫都说,或许是痨病,然后越治病得越重。来回倒腾两年,竟误了婚娶,身子也弱了。
因为不方便出门,只好躲在闺房写字、作画,权当打发时间。
紫鹃是三姑娘的贴身丫头,颜料应该是刚出去珍宝斋买的。
陈子履听得大呼可惜。
他见过小时候的三姑娘,还挺活泼,挺健康的。没想才过七八年,竟成了病秧子。
连广州的名医都束手无策,想来是疑难杂症,难以治愈。
真是世事难料!
陈子履试探着道:“写字作画也很费神的,既有病在身,还是卧床静养为佳。”
何准道叹道:“说病重嘛,倒也不是病得不能起床,就是不能出门。一出门就咳嗽。”
“不出门就不咳?”
“不出门能好些。”
“哦?竟有这种事?”陈子履顿时来了兴趣,“在广州的时候也这样?”
“在广州能好些。”
紫鹃掀开帘子,一声告罪,伺候重新穿衣。
陈子履拥有一些医学常识,听到一出门就咳嗽,不出门就不咳,总感觉有点不对。
于是自称略懂医术,试探着往下问。
紫鹃见少东家不反对,就仔仔细细说了起来。
这个病时重时轻,时好时坏。
且病症飘忽不定,有时高烧不退,有时咳嗽不止,有时出疹子,有时忽然昏厥,有时……
不过没有病症的时候,身子恢复得很快,可以养回来。
独独来到京城,竟连门都没法出了,一出门不是咳嗽,就是打喷嚏。
“绝不是痨病。”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