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政事,到底也还是不亲近,他的一些心事唯有自己排遣。君主的心事若轻易向他人倾诉,便会成为可利用的,后患无穷。这便是君主为何必须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
李照从来都是这么做的,只在从前的某个晚上,叫一个名为卿云的小太监钻了进去,李照觉着,不过一个小奴才,又是他亲自救下来的,性子又那般纯稚天然,便是同他说一说也不打紧。
后来,这个小奴才反倒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他拔了两年,尚未拔除,还重又将人接回了身边。
该与不该,李照从不是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性子,既然把人接回来了,他便不会后悔。
殿内寂静得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宫内宫外那么多的宫人,和东宫的桌椅也没什么分别,李照看了案上公文,头一回,不知为何,竟有些看不进去,眼前又时时浮现出那双眼,从前的,现在的,昨夜的。
李照轻皱了眉,搁了笔,靠在椅上,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转眼又快到冬至,李照入宫赴宴,思索之后,还是未曾带上卿云,离宫之前照例嘱咐一番,才想嘱咐卿云乖巧,对上卿云的眼睛,话又改成了,“东宫诸事就交予你和长龄。”
卿云垂首静立,“是。”
李照目光轻轻地从他身上掠过,卿云始终低垂着脸。
冬至,东宫上下宫人也都休息过节,卿云却未曾回与长龄的小院,而是留在左春坊里继续独自处理事务,东宫一些宫殿需要重新修葺,少不得上下配合。
“我就知道你还是会回东宫的。”
听得熟悉的声音,卿云循声转过脸,却见门外腰间挎着长刀,满面笑容、英气勃勃的青年,不是秦少英是谁
“中郎将,”卿云放下笔,镇定自若地起身,“又见面了。”
秦少英未着朝服,虽是冬日,也还是一身极为轻便的戎装,环顾了四周,笑眯眯道:“内丞大人客气,这是高升了啊。”
“不敢,六品宦官罢了,”卿云手向内一伸,“大人请坐。”
秦少英抱胸走入堂内,一面打量了堂内的陈设,一面道:“你倒是风光了,气色瞧着也不错,曹平可真是被你害惨了,连贬三级,出了大理寺,滚到儋州去了。”
“中郎将这话,我却不服,”卿云道,“曹大人被贬是他未按大理寺章程办事,这原是他自己的过错,怎么是被我害惨了呢”
秦少英笑了笑,“你少在这儿装傻,李维摩也真是,为了给你这么个小太监出气,把大理寺狠狠收拾了一顿,他倒不怕损了自己的声名”
卿云道:“中郎将又说错了,须知打狗还得看主人,东宫便是一个奴才,也不是大理寺可以越权滥用刑罚的,太子也并非为了我出头,只不过是敲打逾矩之人罢了。”
“真是伶牙俐齿,”秦少英笑道,“看来以后东宫要有意思了。”
卿云有些看不懂秦少英,秦少英他到底是不是东宫的人
卿云心下防备,面上却始终冷冷淡淡的,不叫秦少英察觉他的心绪。
秦少英上前拿起卿云桌上的公文翻了翻,又“啧”了一声,“李维摩把这事也交给你了,”他抬眼,饶有兴致地看向卿云,“看来当真是将当年之事翻了过去,对你宠爱更胜从前,果然不破不立。”
“多谢大人谬赞,”卿云道,“宫中冬至宴快要开席了,大人还是尽快入宫吧。”
“不去。”
秦少英往堂中下首椅子上一坐,“宫中夜宴就是受罪,三跪九叩的,不知磕多少个头,才能喝上一杯美酒,不如去御膳房偷上两壶,自喝个痛快。”
“好了,你也别端着了,不累吗你在宫外什么样,我可是见过的,怎么,回了东宫便染上东宫这刻板气息了一本正经的,忒没意思,”秦少英玩着腰间的络子,“别学长龄啊。”
卿云面色微变,秦少英没有错过卿云面上的神情变化,笑道:“东宫可有酒”
卿云亲自去膳房要了些酒菜,回想在真华寺里与秦少英接触的点滴,无非就是赠了个络子给他,络子上又没写名字,谁知道是不是他编的,其余的,若说他的性子,如今李照也明白了个七八分,他在秦少英面前可没像在长龄面前一样对李照动辄诅咒,而是一片赤诚之心,绝无破绽。
“好酒好菜,还有美人相伴,不错不错。”
秦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