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鱼声声,烛火妖曳。
藏经阁内,昏黄光晕勉强驱散书架间的浓稠黑暗。
潘天耕与方天劳尚能凝神屏息,笔尖在经卷上沙沙游走,只是眉心微蹙。
卫天望却早已坐立难安,手中狼毫悬在半空,墨汁滴落污了纸面也浑然不觉。
但见他额角青筋微跳,几次欲言又止,目光如刀般剜向角落黑暗中那缠着黑缎的身影。
不过三人倒也只觉得裘图敲击的木鱼或许材质特异,声响远胜西域所产。
倒无人疑心裘图木鱼声有何古怪手段。
毕竟三人在西域纵横多年也算得上一方高手,这木鱼声清越纯粹,显然不含半分内力激荡的痕迹。
却是不知,裘图平日里便时常用木鱼声代替乐器,引动魔欲淬炼意识。
尤其是听觉境界突破后,此道便有了质的蜕变。
这三人起码还时常禅定诵经,较普通人定力更足,若是换成常人非得暴跳如雷不可。
“笃……笃……笃……”
时间在单调的敲击声中悄然流逝。
蒲团之上,裘图心中已有定计。
自身多有不便,南宋仇家遍地,还是先将卫母留在少林脚下更为稳妥。
只是离去之前,尚需向这千年古刹展露锋芒。
毕竟自己一旦踏入江湖,声名鹊起只在朝夕,少林般若院消息灵通,必会知晓。
提前显露实力,方能令师门不起疑窦,更可彰显价值,使少林重视自己,进而庇护卫母周全。
否则,乱世烽烟,若无少林僧众护持,卫母安危堪忧。
眼前这三名西域头陀,正是绝佳的展示工具。
少林一方既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他裘某人便要设法让他们不得不瞪大双眼。
时至深夜。
窗外,月华如水,浸染万物;星光似霜,覆盖千山。
阁内灯火愈发显得微弱,将人影拉得细长扭曲。
卫天望终于按捺不住,将笔掷在案上,霍然抬头,眼中焦躁难掩,直勾勾望向大师兄潘天耕。
方天劳受他动作所扰,亦随之停笔,眉头微蹙,目光在卫天望与潘天耕之间逡巡。
潘天耕感受到两道灼灼视线,终于也缓缓放下手中笔杆,抬眼与两位师弟目光交汇。
三人视线随即不约而同地扫向阁角。
那盲哑小和尚身处黑暗角落,背对三人,面向达摩祖师像,木槌起落,敲击声“笃笃”不绝,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师……”卫天望喉头滚动,正欲开口,却被潘天耕猛地抬手打断。
但见潘天耕眼神锐利如鹰,朝通往楼上的木梯方向无声示意。
三人目光交汇,瞬间达成默契。
个个屏息凝神,将轻身功法运转到极致,离案起身,行至扶梯处。
随后足尖轻点扶手,身形便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上掠去,未带起半分尘埃。
“笃笃笃笃……”
那木鱼声依旧清脆,穿透层层楼板,竟似在耳畔响起,萦绕不去。
三人行至二楼,动作不停,复又向上,一路潜行至第五层。
此处已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唯有那木鱼声穿透层层楼板,虽微弱了些,却依旧清晰可闻,如同跗骨之蛆,敲在人心头。
黑暗中,三个更深的轮廓摸索着聚在一处书架阴影下。
但听卫天望压抑着嗓音,带着几分不耐与埋怨道:
“这中原果然富庶,连个木鱼都不知是何等金贵木头做的,声音响得震耳朵,可比咱们西域那闷葫芦似的强多了。”
潘天耕无心听他抱怨,心思全在正事上。
当即压低声音,语速急促道:“废话少说,这藏经阁格局,我早年听师傅提过。”
“下三层不过是菩提院那些普通弟子抄录的近年各个大德高僧的寻常著作,不值一哂。”
“中三层则是年份久远的佛经典藏,还有些少林收集来的江湖粗浅武艺,聊胜于无。”
“真正的宝贝,都在上三层。”
方天劳接口,声音带着一丝忧虑道:“可上三层……有苦鉴那老和尚坐镇。”
“九层楼顶,他居高临下,耳目通灵,岂是易与?”
潘天耕眼中精光一闪,